“我,我还没想好怎么说,我……怕你伤心……”
周岚短促笑了下,“所以,你宁愿让我煎熬,让我还对你抱有幻想,也不肯打个电话告诉我结果?”
“……”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亲密了,以为我对你的了解足够和你过一辈子。”周岚猛然仰头,再次把泪水逼回去,语气陡然变得凌厉,“向星宇,你记着,不是你甩了我,而是我要跟你分手的,因为,你不配!”
说完,她果断把手机还给明诚,不想再和星宇说一个字。
明诚接过,放在耳边听了听,对方还没挂,但也没有出声,仿佛被周岚的话冻住了似的。
他也没什么要对星宇说的,缓缓摁下了挂断按钮。
周岚没有立刻离开,盯着明诚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明诚没有隐瞒,“比你早一天。”
“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不是什么好消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明诚望着她,“你很勇敢。”
周岚自嘲地一笑,忽然脸庞就扭曲了,泪水毫无征兆落下来。
她骇然捂住眼睛,转身想逃,明诚及时抓住她一只胳膊,低声说:“冷静一下再出去。”
这句话犹如雪上加霜,周岚再也控制不住,泪如雨下,直哭得喘不过气来。
明诚给她递纸巾,什么话都不说,只是默默陪着。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这样的人?”周岚边哭边问。
明诚沉吟着,为星宇解释,“宇仔努力过了,但他说服不了母亲。”
“可这是他的人生,他自己的人生啊!为什么要他母亲来做主?”周岚愤怒。
明诚无言。
周岚用废纸团把字纸篓填满,才勉强控制住泪水,她向明诚告辞,明诚没有留她,只说:“如果觉得不舒服,可以早点下班。”
* *
周岚回办公室收拾完东西,准备回家,出了办公室就与 Linda 狭路相逢。
Linda 往她那对肿如桃子的眼睛扫了好几眼,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对走在身旁的人事经理说:“有些人呢,本事没有,却总是做一些鲤鱼跃龙门的美梦,歪门邪道什么都敢去闯,结果怎么样,被我说中咯,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如果说,星宇带给周岚的是巨大的失望,那么 Linda 赐予她的则是最深切的耻辱,而对周岚这样要强的女孩来说,后者造成的痛苦并不逊于前者。
她本就在努力强撑,宿敌的嘲讽,犹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令周岚的情绪瞬间陷入崩溃。
忽然之间,仿佛整个办公大厅的人都在朝她指指点点,他们以前对她恭维得有多厉害,现在就嘲笑得有多厉害,笑声汇成汪洋大海,朝她汹涌而来。周岚觉得恐怖极了,一刻都无法再多待,她拼命跑下楼梯,推开玻璃门,看也不看就冲了出去。
第25章 No. 25 暴雨
门外大雨滂沱。
周岚一头扎进雨里,没有目的地狂奔,直到跑出公司大门,恐惧感才减退。
她茫然地站在街边,仿佛得了失忆症,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该往哪里去。老天也像在狠狠嘲笑她,蒙蒙细雨不知何时变为滂沱大雨,雨水瓢泼似的浇在身上,很快将她淋透。
她在雨里咧着嘴,努力想要辨认方向,却是徒劳。她就随便选了一个,一步步朝前走,心里想,只要不停地走着,总能抵达一个地方,总能把霉运抛开。
吸饱了水分的大衣沉重地挂在身上。帆布包里有伞,可她不肯拿出来用,她要惩罚自己,她要自己一辈子记得今天的耻辱。
她恨星宇的懦弱,但更恨自己的张扬——胜利还没影子呢,就急着亮出利爪,Linda 现在应该乐翻天了!
按她的性子,她本该抹掉眼泪,继续神气活现在办公室里出入,对每一个敢于嘲笑她的人瞪上一眼。可事实上,她远没有那么强悍的心理承受力。或许,这就是她和真正的人生赢家之间的区别吧?
她陷在乱糟糟的思绪里,忍不住又哭起来。哭声被雨声淹没,显得软弱无力,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可以脆弱得像只蜗牛,随便谁轻轻给她一脚,就能把那层硬壳碾碎。
一辆轿车迅速驶过,又在她前面靠边停下,车门推开,明诚冲了出来。
周岚站住,呆呆地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人,他似乎在向她喊话,但周岚听不见,意识像被隔绝了似的,还有他眼里的神色,她也完全看不懂。
明诚快步走到她跟前,没有一秒耽搁,手臂伸出来,揽住周岚的肩,挟持人质似的把她强行拉到车边,语气温柔却不失强硬,“上车!”
周岚靠在椅背上,身子软绵绵的,窗外雨水泛滥,几成一片湖泊,而她刚刚被拯救上岸。
明诚钻入驾驶座,关上车门,转头审视她,双眉随即拧起,“把外套脱了。”
湿气已渗过衣物,侵入皮肤,但周岚木雕似的坐着,仿佛没听见。
“外套都湿了,穿着会感冒的。”明诚又劝,语气格外柔和。
然而,面前的女孩依然置若罔闻。
“你再不脱,”明诚轻轻咳了一下,“只能我帮你脱了。”
这句话终于起作用,周岚的手慢慢摸索到大衣扣子扣子上,一个一个解开。明诚调转视线,把空调出风速度转到最大,暖气轰鸣着涌出,他感到有些燥热。
脱掉湿漉漉的大衣并不能缓解什么,因为毛衣也湿了,明诚往周岚身上迅速扫了一眼,但没再说什么,只提醒她系好安全带。然后他发动车子,疾驶向前。
雨势未减,雨刮器在玻璃上飞快移动着,水汽模糊了视线,明诚必须很小心,以免发生事故,他专心开车,没再和周岚说一句话。
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暖气嘶嘶作响的声音。
周岚渐渐找回了一些意识,她看着外面的街景,认出这是与家的方向相反的一条路。但她没有问明诚要带自己去哪儿。
想到不必立刻回家,不用面对家人的诘问,也不用思考以后该怎么办,她心头稍稍有了一丝欣慰的感觉。
困倦袭来,她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似乎就是打了个小盹儿,车子就停了。周岚从无梦的睡眠中醒来,发现周围光线暗淡,雨也停了。她直起腰来,朝窗外细瞧,认出他们进了一个车库,而明诚正在停车。
睡眠暂时在周岚和打击之间隔开了一道屏障,她又能开口说话了。
“这是哪儿?”
“丁香苑。”明诚答得简洁,也没对她嘘寒问暖,仿佛一切都很平常。
这态度让周岚放松,她又问:“为什么来这里?”
“楼上有套公寓,是我的。”
公寓在 16 楼,面积不大,一百平的样子,两个房间,房间门都关着,厨卫齐全,餐厅摆了套橡木餐桌椅,客厅是组合沙发,此外没有多余的家具。
明诚把唯一一双拖鞋递给周岚,自己只穿着袜子在地板上走。
“你先洗澡。”他边走边吩咐周岚,“我给你找找有没有能换的衣服。”
周岚没再犯拧,乖乖走进浴室,毛巾架上整齐地叠着全套浴巾。她在淋浴和浴缸之间选择了淋浴。
站在莲蓬头下,她把水柱调大,狠狠冲刷自己,想把全身的霉运都冲走。她自我安慰,已经跌到最低谷了,接下来一切都会好的。
这样想着,或许是心理作用,洗完澡,她果然感觉好多了。
用浴巾擦干全身水分后,周岚遭遇了尴尬,她从内衣到毛衣全都湿了,根本没衣服可以穿,而明诚在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岚拉开门缝往外打量,不见人迹,不过室内倒也不冷,暖气打得很足。
她用浴巾裹住自己,大着胆子走出去,屋子里空荡荡的,明诚显然出去了。
确定除了自己没别人之后,周岚便随意走动起来,敞开式的厨房里,灶具设备都装了,但从干净程度上判断,厨房大概从没开过张。
有个房间被明诚打开了,周岚在门口往里张望了一眼,床、衣橱都有,但缺乏人气,像极了打广告的样板房。这整间屋子里也都如此,器物崭新,纤尘不染,和酒店没区别。
突然听到开锁的声音,周岚吃了一惊,扭头朝大门望一眼,便兔子似的蹿回卫生间。
须臾,明诚来敲门,“周岚,你洗好了吗?”
周岚隔着门答,“洗好了,可我没衣服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