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他半天没回应。苏涵涵回头一看，他薄唇微抿闭着眼，呼吸均匀，居然睡着了。
苏涵涵失笑。
自己抽什么风，跟醉鬼推心置腹？
一室静谧无声。
三瓶水滴完，苏涵涵喊护士来拔了针。
一经触碰，他缓缓睁开眼睛。
护士看了这个醒了的病人一眼，明显一怔，又看了一眼。
不知怎的，贺熙城吸了口气，护士赶紧专心拔针，然后抿着嘴笑了一下，提着空瓶子走了。
苏涵涵看见护士眼里的笑意，撇了下嘴。
看来人都肤浅，都喜欢看优质的皮囊。
她看向贺熙城。那人目光清明，正看着她不屑的嘴角。
两人出了卫生院，月亮挂在天边，散着冷辉。
天黑了。
卫生院旁边的小巷子里，停着贺熙城惯常开的那辆车。
两人都看见了，苏涵涵疑惑，谁知道他生病，特地来接他？怎么不进去？
贺熙城停在灯影里，看着那辆车，却没往前走。
不一会儿，有人从车里下来，背影娉婷，纤腰楚楚，一侧脸，苏涵涵吃了一惊。
居然是孙慧兰。
她下了车，弯腰对里面说了什么，伸出手摇了摇，转身进了小巷。
车里的人没有下来，几乎在孙慧兰转身瞬间，启动离开。
车里会是谁？
能开这辆车的人，没几个，很好猜。
苏涵涵为难地看一眼身边的男人。
自己不会被灭口吧？
贺熙城面无表情往前走。
苏涵涵走在后面，有点发愁，她胆子小，怕走夜路。
但是没办法，她只能暗暗给自己打气，跟他道了别，硬着头皮往回家的那条路走。
可是刚要拐弯，手腕却被人抓住。
温热陌生的触感让苏涵涵大惊，她回头呵斥他：“你干什么，快松手。”
他松开她的手，说：“我送你。”
苏涵涵又觉得不忍，说：“算了吧，你刚退烧，回家睡觉吧。”
皎皎月色下，他似乎笑了一下，率先走在前面。
这次，他的脚步是真的很稳，恢复了往日的不紧不慢。
苏涵涵松了口气，看来这人比她预想的提前清醒了。
走了片刻，他放缓脚步等着她，跟她并肩时状似随意开口：“我给你添堵？”
苏涵涵不说话。
还以为他没听到。看来不光听到了，还挺在意。
他看着前路，吁口气道：“你想多了，我不是死缠烂打的人。能行就行，不行就算。我能缺得了女人？”
苏涵涵诧异瞧他。
他这样拎得起放得下，她倒对他刮目相看了。
“你能这样想最好。”苏涵涵说：“我想趁着年轻，做点正经事。”
他看她一眼，半晌没开口。
这个姑娘，跟一般女的还真不一样。她脑袋里装的，可比别人多得多。
看看她刚刚提的一二三四，她甚至是用一种睥睨的眼神在看他。她拒绝他，他一直以为是自卑在作祟，其实不是，她避他如蛇蝎，压根就不屑跟他有什么。
☆、探望
第十四章
前方村口遥遥在望，苏涵涵停住脚，对着月光使劲看看手表，说：“八点多了，剩下的路不用你送，你回家吧。”
贺熙城看一眼惨白的月亮，依然往前走。
“我不喜欢半途而废。”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又走了几分钟，苏涵涵的家就在前面。
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照在院子外的小路上。
两人隐在灯影里。
“我到家了，你回吧。”
她想了想叮嘱一句：“别在野地里睡着了。”
他横她一眼。
这是真把他当醉鬼了。
“好好睡一觉，明天正常上班。”
苏涵涵应下：“知道了。”
一颗心倒也放下了。看来她被留下了。
他在她视线里转身，抬起一只手朝后挥了挥，身影在月色下远去。
有风鼓动他白色的衣衫，他的背影挺拔如松。
见他走远了，苏涵涵推开家门进去。
听到动静，苏母披着衣服出来，抱怨道：“怎么回来这么晚？你爸专门去贺家找你，玉莲说你给谁送什么药去了。送什么药送到这时候？”
苏涵涵心头一惊，这才想起来光顾着照顾贺熙城了，把家里人给忘了。
她连忙问：“爸呢？”
苏母说：“知道你有正事，回来就睡了。”
苏涵涵放了心，洗漱过后，躺到床上沾枕头就睡着。
她睡得踏实，贺熙城回到家却辗转半夜，直到天快亮才睡着。
这是他第一次失眠，因为她。
当天边露出鱼肚白，他循着生物钟醒来，一跃起床洗漱。
他围着院子后面寂静的小路跑了两圈，回到家，贺怀远刚好起来。
贺熙城很少见到父亲起这么晚，或许昨晚睡得晚了？
他一向喜欢叫父亲老头子，其实贺怀远一点都不老，不到五十岁，身材保持得很好，是个很显年轻的中年男人。
父子俩见面，也没有多余的话，贺怀远说：“厂里的工作交接要稳妥，不能出岔子。还有，办公室要选两个人去进修，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贺熙城想了下，说：“苏涵涵算一个，她刚走出校门，学什么应该快一点。另一个就用刘鑫吧，他学历高。”
贺怀远停住脚步，说：“刘鑫是大学生，当然没问题，但苏涵涵不是一线工人吗？怎么选她？”
贺熙城说：“这次能抓住周振国的把柄，挤掉周振华，苏涵涵算是有功之臣，要嘉奖。”
贺怀远不认同，说：“既然要嘉奖，那不如选孙慧兰。这次开了周振国，她功劳最大。”
贺熙城笑，偏头看一眼父亲，说：“进修回来是要进厂办的，把她弄进某人眼皮底下，真的好吗？”
贺怀远一惊，目光一变。
贺熙城接着说：“我选苏涵涵，是因为她工作能力也很强，做事有条有理，虽不是高学历，但可造性非常高。你不信可以去翻看她的组长工作日志。”
贺怀远看他义正辞严，冷哼一声，道：“别说的冠冕堂皇，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可想好了，追你的那些姑娘里，随便哪个拎出来，家庭都比那个苏涵涵强。你可别犯糊涂。”
贺熙城淡然道：“我不靠女人。”
贺怀远想到什么，神色一冷。想想贺熙城说得不无道理，他顺坡下驴，“随你吧。”
顿了顿又说：“你弟弟不想读书，总在家闲着也不行，我想让他进厂里历练历练，你看进那个部门合适？”
贺熙城径直回房，头也不回，“您做主。”
*
早饭后，苏涵涵回去上班。
没想到只是一天功夫，厂里发生了重大变革。周振国，伍娇都从厂里消失了，车间主任由严永盛暂代。
一上班，严永盛就告诉她，厂里要派员工去学习进修，其中就有她。
又说，进修回来，直接进厂办。
苏涵涵愣怔了几秒才回过神来。
心情激动了一天，她忍着没让嘴角翘起来。毕竟一天没去，这事情就有可能起变化。
但下班之后，她路过菜市场，还是决定买两个好菜回家。
她正弯腰挑着猪肉肥瘦，眼角瞥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家望正在路边跟一个姑娘站一起，两人都低着头，似乎在小声说着什么。
那个姑娘个子高，远远看过去看不清相貌，但身材很好，跟苏家望站一起挺般配。
两人没说几句话，那个姑娘急匆匆地走了。
苏家望也跟着离开了。
苏涵涵疑惑，哥哥这是跟谁？
她回家跟苏母说了，苏母叹息一声，无奈道：“没别人，还是你大娘给说的那个。其实吧，这姑娘就是你大哥自己看中，托大娘给牵线搭桥而已。”
还有这回事？
苏母又叹口气，说：“看中有什么用？咱家拿不出彩礼，人家是不会进门的。五千块啊，借都没地方借。”
苏涵涵一个月工资一百三，三年的的工资。
过了两天，苏涵涵收拾行李，跟厂办的刘鑫一起，搭车进城学习去了。
两人住在学校宿舍，吃饭自理。
苏涵涵每日去食堂买点馒头面饼，或者打点菜，或者就吃家里带来的咸菜对付一顿饭。
她非常珍惜这次的机会，除了学习，几乎什么也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