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我嘉时(5)
梁以霜夹了一只饺子举起,“我说怎么这几个长得像蛹似的。”
饺子白色的面皮蹭上了筷子沾染的酱醋汁,她看了两秒,还是觉得吃不下去,筷子分开放下,转而夹了个形状正常的。
梁淑玉的话彻底咽了回去。
吃完晚饭梁以霜走进厨房洗碗,打扫干净后看向窗外,天黑得彻底。
临走之前她穿好鞋,转头和旁边的梁淑玉说:“你自己都知道,他免不了靠你养,当然巴不得跟你结婚,那你后半辈子就跟他耗着了?那么爱喝酒,说不定哪天半夜死你旁边……”
意识到话说得太恶毒,梁以霜赶紧改口,“还是那句话,你不想工作就歇着,我养得起你。但我只养得起你了,妈妈,我不想再负担一个拖后腿的酒腻子。”
也不知道梁淑玉听进去没有,她无声离开,老旧的防盗门再轻手还是要撞出冷硬的声音,惊得人心里一沉。
走到小区门口,这边老人比较多,天一黑安静得很,跳广场舞的阿姨都在结伴回家。梁以霜没看到等的人,低头打开手机,果然有未读消息。
“霜霜,我工作没做完,要加班,不能去接你了。晚上降温,你别等公交,打车回家。”
“到家告诉我一声。”
瑟瑟晚风吹过,确实很冷,裙摆寂寂飘荡,她今天穿了打底裤,但还是觉得冷风钻了进去——关怀短信并未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人有时候太过务实也不好,容易变得寡情世故。
她简单回复了个“嗯”过去,正要走到主路打车,手机还没锁上就又出现了个红点。
那瞬间她短暂地想过会不会是陆嘉时,很短暂地,因为立刻就看清楚发消息的人,谢博文。
怎么可能是陆嘉时,他早在两年前就被她从联系人列表里删除了。
谢博文一句话进入正题,“来喝点不?”
梁以霜回复:“不了。”
“带你见Beer啊,他明天飞上海,机不可失。”
BeerCat啤酒猫,昨天和谢博文偶然聊到的那位酒吧驻唱,娱乐圈边缘混迹的原创歌手。
天气太冷,她确实想喝一杯暖暖胃,又受Beer吸引,还是和谢博文要了地址。
确切地说,那天晚上喝了不止一杯。
谢博文比她还能侃,几句话之后就已经熟络,窝在酒吧一隅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梁以霜几乎没听过Beer的歌,和谢博文能说到全因为姜晴喜欢,还真情实感地惋惜过他只能唱清吧,没有公司赏识。
Beer没呆多久就先走了,走之前和谢博文打了个招呼,看样子确实挺熟。他帮梁以霜录了个生日祝福的视频,梁以霜打算等姜晴生日再发给她,一杯长岛冰茶刚好喝完,她打算和谢博文道别。
谢博文说她不够意思,利用完就跑,梁以霜笑着找补,“下次请你吃饭……”
“还得叫上陆嘉时是吧。”他心里明镜似的,门儿清。
“我可没说,你自己提的,那我不介意多请一位。”梁以霜和他打哈哈。
他看出来梁以霜对自己没想法,就彻底放开了,开始讲陆嘉时。
“你也别躲我,说说和陆嘉时什么关系吧。”
梁以霜反问,“你当审闺女呢?”
“旧情人?”说完就摇头,“陆嘉时看着就像个没开窍的大龄处男,整天臭个脸……”
虽然背后讲人不道德,但他说得太一针见血,梁以霜忍不住笑出声,赶忙反驳。
“才不是,只是没你这么过度开窍而已。”
“哇,真是旧情人。”
梁以霜哼了一声,搅拌杯子里剩下的冰块,胃彻底热了,隐约又觉得有寒意,她真的该走了。
没想到服务生又送上来两杯酒。
陆嘉时赶到的时候,梁以霜正用手肘撑着下巴听谢博文说话,他在猜她是做什么的,总之不会说是老师。
梁以霜公布答案,谢博文审视她今天的打扮,头发是昨天洗的,用发圈随意地绑在身后,素颜淡化了明艳的长相,素生生的,确实有那么几分意思。
“别说,还真挺像。”
梁以霜略微低头,她酒量不算好,现在有一点晕,正要拿手机,就被谢博文扶着站了起来。
下一秒落在一个陌生怀抱里。
谢博文语气夸张,“你可算来了,赶紧给人送回去,我先走了啊。”
梁以霜抬头,看见沉着一张脸的陆嘉时,没敢做声。她想离开陆嘉时自己走,只是微醺而已,还没到喝醉的程度。
可陆嘉时真当她醉了,一手扯她小臂,一手揽紧她的背,不容反抗控制住。
陆嘉时冷眼看谢博文,“明天再跟你算账。”
谢博文没正经地笑,“好嘞。”
她被他塞进车里。
陆嘉时在外面帮她系安全带,梁以霜扭头躲他,声音还算冷静,“我没喝醉。”
他不理人,走到另一边上车,梁以霜又加上一句:“我不知道谢博文叫你来,真不知道。”
“知道了。”
知道你不知道,知道你把我联系方式全部删除或拉黑,知道你就算再想我也一定不会主动联络我。
他的话到她耳朵里就变了味,好像“知道了”三个字自动转换为“闭嘴吧”,梁以霜没再说话,扭头看向窗外夜色,喉咙难受。
红灯很多,陆嘉时想这样就可以开久一点,心情不算糟。但又有话想说说不出口,攒三四个红灯,脸又臭了几分,才说出来。
“你活够了?生病还喝酒。”
讲出口的一瞬间就骂自己,说的什么东西,他永远学不会梁以霜那样讲漂亮话。
梁以霜转头看他,“没有,就两杯。”
语气低柔,陆嘉时不忍心再凶她。
又沉默许久,他干巴巴开口:“你……”
本来想说:你要是想我,就找我。
可他说不出来,太肉麻了,于是只能换个说法迂回。
“你有事可以找我。”
她绝不是不解风情的人,却不解风情地说:“我能有什么事呀?”
陆嘉时凉飕飕瞥她一眼。
到她家楼下,陆嘉时下车后大步走到副驾驶,梁以霜推说:“我能走……”
他扶着她手臂,低声“嗯”了一句,她总觉得那一声中有些失落,没忍心再推开。
刚走进公寓楼的大厅,就看到有人迎过来,梁以霜定睛一看,是陈奇闻,她的004号。
陈奇闻直接把梁以霜拉过来,看样子并不善言辞,语气带着敌意对陆嘉时说:“谢谢你送我女朋友回来,我陪她上去就行了。”
梁以霜皱眉,陆嘉时盯着陈奇闻很久没移开视线,如果说记沈辞远最深的是梁以霜,那他陆嘉时姑且可以算个第二。
他看过沈辞远的照片,容貌几乎刻在他心里,陈奇闻哪里像,精准地说:下半张脸像。
又是一个蠢人,还是个没什么性格又平庸的蠢人,陆嘉时能讲出来一肚子挖苦梁以霜的话,却张不开口。
他脑袋里想起那句:嘉时,我最近频繁地梦到你……
一个人怎么能做到这么三心二意?
“我先走了。”
即便昨天还在想和她可能有以后,眼下他决定不再作践自己。
Chapter 04
大二那年梁以霜在图书馆楼上看陆嘉时淋雨,是她最开心的一件事。
陆嘉时一瞬间的仁慈通过了梁以霜的好友申请,成为他最后悔的一件事。
他是谈恋爱领域的新手,在爱情中你来我往比熬夜做一份设计方案还难。梁以霜没当面提出加他微信,又在他濒临遗忘的夜晚发送申请,她太擅长追人。
梁以霜确实不乏追求者,但她谈过的对象都是自己主动追求。男人天生的优越感得到极大满足,体院的那位就不止一次在聚会场合得意洋洋地说:“当然是她追的我!”
太空洞的男人就会用女人来装饰自己、丰富自我。
陆嘉时难度系数最高,他不像其他人假装推脱,两三天就追到手,一开始她的示好他并不买账。
她是循循善诱的猎手,每天必要发一条消息过来,或是早晨问“上自习没有”,或是晚上睡前道一句“晚安,早点睡”。
陆嘉时并不回复,想着如果她发过多的消息进行骚扰,他一定立刻把她删除。
可梁以霜没有,她追人也要清楚地摆明自己的位置。每天一条消息就算积攒整月也不过三十条,还都是长不超过十个字符的短句,松弛有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