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扪心自问,你对得起蒋书慧吗?”我眼底的光芒逐渐的冷凝下来,“这么多年来,我什么都不想说,由着你宠信安美龄,甚至,蒋公馆每个月送来的钱,你算过你给她多少,而又花在我身上多少吗?”
“千寻你……”
沈嘉树咬紧了牙关,脸色铁青。
我不在意:“父亲,若不是她惹急了我,我也不会动她,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猛然的,我转头指向那个摔裂了的牌位,“你看到了吗?那是蒋书慧的牌位!是你原配夫人,是你结发之妻的牌位!你生前不好好对她,死后也不让她安生,是想让她晚上来跟你托梦吗!”
蹬蹬蹬!
沈嘉树本能的后退了两步,吃惊的看着那个牌位,这么看着,那个牌位就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他的跟前,数落着他,叙说着他这些年来做的荒唐事。
噗通的一声,我朝他跪下:“父亲,我不求你对我比云姵要好多少,也不介意你不把我当成你女儿,但是你不能这么对我母亲!”
沈嘉树指着我,颤抖着手指:“你……你怎么敢……”
“我是被逼的!”我眼眶一酸,眼泪就落下来了,“若是有人当着你的面摔了祖母的牌位,你会如何?难道你还要笑脸相迎吗,人生一世,孝道是什么,父亲该比我还要懂,我自问做的已经很好了,只要不踩着我的底线,我都不会怎么样,可父亲,母亲都去世了,还不能让她安生吗?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你会被同僚们耻笑的!”
“你!你真是!”
沈嘉树气的再也说不出话来,一脚踹翻了前面的茶几,甩开袖子转身大步出门去了,门被他咣当的摔了一下,震了震。
“小姐,没事吧?”
苗苗顶着那包扎着绷带的头跑过来将我扶起来,看着我的脸是满满的担忧。
我起身,微微一笑,用手背把刚才挤出来的眼泪给抹掉了:“没事,装的,我对沈嘉树,早就没有任何的期盼和感情。”
“可小姐,他终究是你父亲,要是……”
苗苗抿了抿唇,话没说完。
我摇摇头:“父亲又如何,他可曾善待过我分毫?”
拿起母亲的牌位,手指拂过上头蒋书慧三个字,鼻头一酸,刚刚假意掉落的眼泪这一次已经成了真正的泪水,就如那断线的珠子一般拼命的打在牌位上,渗进了牌位上的裂缝里。
“要哭就哭出来啊,忍着干嘛?”
突然有个声音突兀的插了进来。
我和苗苗都是一怔,双双抬头往门口看去,我怔了怔,竟然看到蔡蓉蓉一脸不屑的站在那里盯着我。
这女人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来找茬儿的吧?
我心里突突的打鼓,连忙往苗苗把母亲的牌位拿去放好,我警惕的看向她,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蔡蓉蓉嗤了声:“你都惊动到我巡捕房的霍戌霍探长了,我能不知道你的破事吗,来看热闹啊,不行么?”
猛然的,我反应过来了,蔡蓉蓉是巡捕房蔡和森警长的女儿,霍戌也是巡捕房的人,我折腾安美龄的事肯定整个巡捕房都知道了,当然包括蔡蓉蓉了。
我抿了抿唇:“所以呢,好看吗?好笑吗?”
蔡蓉蓉噗嗤的还真的笑出声来,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是挺好看的,也挺好笑的。你看看你,明明是大小姐,可家里一团糟,你说你哪里配得上季白啊?”
我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吸了吸鼻子,绕过她就要往外走,蔡蓉蓉竟然又跟上了,在我身后叽叽喳喳的道:“你这样的,季白又不会娶你,你说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比较好啊,你以前不是很喜欢你那个未婚夫陆成?怎么掰了?”
“蔡蓉蓉!”我顿住脚步回头,“你没事干么,不要跟着我!你这么啰啰嗦嗦的,陈季白就会喜欢了吗?”
蔡蓉蓉竟然不生气,她撇撇嘴,抱着肩膀打量我,哼了声:“我跟着你,那是要看看你到底哪里好,反正我现在是看不出来你哪里比我好,倒是看出来了,你挺惨的。”
“所以呢,你要可怜我不跟我作对了吗?”
我没好气的呛了她一句,没想到她真的很认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才开口道:“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前提是你把陈季白还给我。”
我翻了翻白眼:“我没想跟他一起,是他抽风了而已,你去把他说通了,就行了,我绝对不会跟你争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我给你介绍!只要你结婚了,季白就不会有想法了啊。”蔡蓉蓉想了想,晃着我胳膊,像是我们关系变得很好了似的,“就我表哥吧,他真是挺好的,而且你也见过他了,长的也很好看啊,再说了,他还留洋过呢,学问也渊博……”
“蓉蓉,你又在胡扯我什么?”
一个宠溺低沉的男音响起,我愣了愣,感觉这声音在哪里听到过。
猛然的回头,还没反应过来,蔡蓉蓉拉着我就喊:“看,这就是我的表哥!你们不是才见过嘛,怎么样,不错吧?”
第74章 仓库验货
来人确实是才见过的——霍戌。
我怔了怔,倒是真的没想到霍戌是蔡蓉蓉的表哥,我尴尬的朝他点点头:“霍探长。”
霍戌也朝我点了点头,他没好气的瞪了一脸无辜的蔡蓉蓉一眼:“你又在我背后说我什么坏话?”
“我哪里有说你坏话,我是在给你牵红线做姻缘。”蔡蓉蓉大大方方的把话说出来,顺便指了指我,“表哥,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给我找个表嫂吧,这样我也能放心。”
霍戌是不知道,可我知道蔡蓉蓉这话里的放心是什么意思,她不就是想着我要是能嫁出去了,就能和陈季白划清界限么?
霍戌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冷了脸,声音也沉了点:“蓉蓉,你拿我开玩笑就好了,别拿沈小姐开玩笑。”
蔡蓉蓉嘟嘴不满的解释。
我摇摇头,趁着两人不注意,上了正好停下的电车,朝泰和洋行的方向去,我手里的安美龄的欠条正本儿,我要收到保险柜里去,免得日后复印件不见了,她能给我赖账。
而且正好,趁着沈嘉树他们不在,我刚好去看看剩下的那些被安美龄糟蹋的铺子现况到底如何,如果实在是再也起不来,我得把他们都盘出去变现才好。
——
从泰和洋行出来,我就直奔成衣店,去到了才发现以前两间成衣店已经打通了成为了一间大的,以往货源都是从蒋家的供应渠道来的,所有的质量都是上乘的,价格也实惠,这是个问赚不赔的买卖,为什么现在却变得门可罗雀?
我站在成衣店的外头看着有些纳闷,里头有一个掌柜和五个伙计,因为没有客人,除了一个瘦瘦的在角落整理货架,其余的都在打瞌睡。
我正在琢磨着哪里不对,一个中年男人拿着衣服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就冲进去了,只见他一把将衣服砸到昏昏欲睡的掌柜的头上:“你看看你们花了这么长时间给我做出来的什么东西!”
掌柜的从梦中惊醒,揉着眼睛看了眼,懒洋洋的摆摆手:“不就是破了个口子么,自己缝缝就行了,至于嘛?”
“你!”中年男人气的面色铁青,估计要不是涵养够好,他得揍人了,“不就是破了个口子?你看看有这么大的口子吗?而且才穿了一天!什么都没赶就自己裂开了!我这衣服是要传来去赴宴的,要不是看着你这铺子距离我家近,而且据说是蒋家分出来的产业,我也不会图方便过来,而且价格比其他家的成衣店还要贵,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掌柜的不耐烦的掏掏耳朵:“我什么态度啊,我就这个态度,再说了,谁知道你拿衣服做什么了,你说什么都没干就是什么都没干吗?我告诉你,想从我这里讹钱,没门儿!”
“你说什么!”
中年男人把衣服丢在地上,直接双手揪住掌柜的衣领。
我飞快的进了店里,捡起地上的衣服看了一眼,那布料我一摸就能摸出来,这是次等布料,根本不能拿来做衣服,这种布料一般成衣店都不会买的,下脚料都不如,蒋家的铺子怎么可能用这样的布料!
肯定是有人中饱私囊贪污了钱,只能随便拿些布料来以次充好。
呵,我总算知道安美龄的人是怎么坑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