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后重撩(45)
白衬衣上烟灰没能抖干净,他抿唇,一言不发地慢慢抬眸睇向对面的简璐。
她在哭。
他觉得心脏好像被人拿捏着,重重碾,就连呼吸都变得压抑。
“那么想离?”他艰难地问。
简璐用手背擦眼泪,好一阵,才颤着声说:“我真的觉得很累……”
后面没就没了话。
傅时羿想,这一句就够了。
其实他也很累,但他不知为何一直在坚持,只是就到这一刻了。
简璐想离开他,想到哭,他好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那份离婚协议还在桌上放着,他伸手拿了过来,没细看,直接翻到后面签字的地方。
她都签好了。
他盯着看,一时又听见她隐忍的抽泣,他眼底黯下去,蹙眉道:“别哭了,我签。”
他没再看她,从桌上拿到笔,找到位置,笔落下去,他感觉自己的心也仿佛跟着落下去,却又触不到底,只是不断地坠落。
神思有短暂的恍惚,笔被攥得很紧,他在回神之后便不再犹豫,心是狼狈的,连带着签名都很潦草。
两份协议终究是签完了。
他将其中一份往前推,看她还一脸泪水,他眸光敛了下,“签好了,你别哭了。”
简璐视线朦胧,接过协议翻到最后看签名,“你不会反悔吧?”
傅时羿语气不太好,有些冲,音量也提高了点,“字都签了还怎么反悔?”
简璐眼泪一下子又涌出来。
他一腔火气只得生生憋回去,语气说软不软,说硬也不够硬,十足别扭,“别哭了,丑死了。”
“我不信你,”简璐收好协议,鼻音很重,梨花带雨地看着他,“除非你现在和我去办手续。”
其实简璐倒不是不信他,她是觉得手续没办就不稳妥,这中间要是被两边任何一方的家长知道,可能都会导致最后离不成。
眼泪战术其实挺低级的,但是对着贱人她觉得必须得用贱招——而且显而易见地很好用,不然他签字不会那么利索。
傅时羿心情恶劣到极点,不想跟她多说,“办就办。”
简璐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到休息室,傅时羿正换衬衣。
她一眼过去视线就落在男人肌理分明的胸膛上,愣几秒别开脸,耳根慢慢红了。
傅时羿一边扣扣子一边冷冷睨她一眼,语气嘲讽:“真能装。”
简璐气恼,也不想跟他说话,先走出去在外面等。
傅时羿和周文交代工作时,简璐将律师先打发走了。
不用起诉离婚,她心底松了口气。
两个人下楼上车,傅时羿看她打开后车门,冷哼一声,“拿我当司机?”
简璐这会儿不看他脸色了,二话不说就弯身进去,稳稳坐在后座。
傅时羿感觉自己胸腔里燃着一团火。
车子行驶出去,他从车内后视镜里瞥她,她这会儿看着窗外,很安静,没有什么表情。
他忽然就想起在一起的这三年,过去很多次,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着车窗外,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很远。
纵然有隔阂,那时候的简璐却是乖巧的,不会跟他闹,也没什么脾气,根本不会说要离开。
他有心问一句,是不是顾诚让她决定离婚,但又觉得这话问出口,颇有一种自己去认领绿帽的意味。
就算是她也不会承认的,她什么都不肯告诉他,这过去漫长的几年里,他甚至不了解她这个人,他对她简直一无所知。
她给他的只有伪装。
他由衷感觉到巨大的无力和悲哀。
不远处就是民政局,车子在最后一个红灯的街口停下。
傅时羿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紧,这个时候,愤怒的情绪好像也远去了,他问了她一句:“还是朋友吗?”
简璐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
她一时失神。
之前真是被这男人气到头昏,其实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真的都没多难过了,反而是斗志奋勇地一心往离婚这个目标冲。
现在目标近在眼前,他这个问题好像把那些被她忘记的痛苦都带回来了。
她心口尖锐地痛了下,隔了几秒才小声回答他:“当然。”
凭着两家人的关系,也不可能做陌生人,她这条命都是傅勇给的。
快要变灯了,前面还停着长长一道车流,傅时羿手指松开方向盘,又抓回去,再度开口:“答应和我结婚,也是因为内疚和想要弥补?”
交通灯由红变黄,一闪一闪,车里过分安静,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好像合上那闪灯的节奏。
这种感觉是难受的,仿佛整颗心被提在半空,没有着落。
终于绿灯了,前面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开始缓慢前行,他已经不指望听到答案,可目光最后一次落在车内后视镜里,却看到简璐点了点头。
都最后了,她想,因为爱一个对自己没有兴趣的人而失去自我这种丢脸的事,最好还是不要让对方知道了。
傅时羿收回视线,踩下了油门。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按照惯例询问两人一些问题,又看过离婚协议书,之后开始走流程。
从民政局出来,两人手里各多了个本,一段最亲密的关系结束得相当轻易且无声无息。
好像幻觉一样。
简璐没什么真实感,脑子短路得厉害,出门后竟跟着傅时羿走到了停车场。
傅时羿拉开沉回头瞥见她,脸上没表情:“怎么,还等着我送?”
男人说话难听,简璐如同大梦初醒,低头后退一步,“我去打车。”
“行了,上车,”傅时羿面无表情看着她,“我送你回家,顺便拿我东西。”
简璐微怔。
她没料到他忽然间这么配合,立刻就要搬走。
傅时羿又开始没耐心,“你走不走?我搬完东西还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离开公司之前他确认过公司那边今天不需要再过去,很多工作周文都能代为完成,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
可能是这样就能显得洒脱一点,不拖泥带水,他用强硬和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狼狈和心慌。
简璐跟过去上了车。
她忽然真的有点想哭,但努力忍了。
挺矛盾的,闹着要离婚的人是她,可现在难受的也是她。
她在心里瞧不起自己,并努力地暗示着自己:挺好的,现在她自由了,从此以后再也不用装模作样,不用做个贤妻,她可以享受单身生活了。
傅时羿在家里的东西不算很多,他收拾的时候,简璐一直坐在一楼客厅沙发上没动。
她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以前他每一次出差,都是她为他收拾行李,其实她真的不是做贤妻的料,不爱做收拾琐碎这些事,但从前每一次为他收拾行李,她都很高兴。
傅时羿从楼上下来时手里只拎了个中等体积的拉杆箱。
简璐有点愣,他东西再少也不至于就这点。
他将拉杆箱随手放地上,和她说:“衣服还有生活用品我不要了,你回头帮我扔一下行吗?”
简璐这会儿脑子转得太慢,一时没答,他就低下头说了声“算了”。
“我自己扔。”他说着,就去找出一卷垃圾袋,开始将自己那些琐碎的东西往垃圾袋里装。
简璐站起身,有些无措地出声阻止,“那个……你放着吧,我回头收拾了扔掉。”
这个搬家搞得紧紧张张好像打仗,她莫名生出一种好像是自己将人赶走的心虚感。
她盯着他手里的保温杯——那杯子还是她给他买的,当时她挑了很久,现在它距离垃圾袋仅仅几公分。
傅时羿确实嫌收拾这些东西麻烦,也没和她纠结这个,“你回头叫个小时工来收拾了扔掉。”
简璐点点头。
傅时羿的拉杆箱里只装了必须带走的一些东西,很轻,其他东西都能再买,他现在只想快点离开这个空间。
这是他们一起生活过的地方,这里处处都是从前的痕迹,看着并不让人舒服。
很多个清晨他醒来,她就在旁边的厨房里为他做饭,他们一起在餐厅吃饭。
周末的时候,她总是在阳台为他晾衣服,这些家务她总是亲力亲为。
还有楼上的卧室,有很多他们亲密纠缠的夜晚……
傅时羿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他扭头拎着拉杆箱往出走,门是密码门,倒不牵扯还钥匙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