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每每上朝,平阳昭公主都是耳提面命,若不想他们陷入更艰难的境地,就不要提这件事。
朝堂之上大半都是李世民的拥簇,齐王拿什么去争?
此时他开口,也能察觉到这位姐姐如利箭般射到他身上的目光。
那是警告。
齐王心中再不满,也只得什么都都咽了下去。
皇帝眼睫颤了颤,“仍未醒?”
“太子有何疾?”
“未曾有疾。”平阳开口道:“父皇不必担忧,太子无事。”
“太子无事为何不来上朝?”
忽闻一官员越过众臣,开口质问。
几乎是立刻,平阳昭公主的目光便落到了他身上,官员额头落下一滴汗珠,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被杀气锁定。
“罢了,他不愿来,随他去吧。”
上位的圣主此话一出,朝臣心中百态不提,倒是有些修炼不到家的人,面上出现了明显的愤懑。
总是这样,皇上总是这样。
不管东宫太子有多出格,皇帝总是从未对他怎样。那些放在普通王孙身上都能参上一笔的事情,放在太子身上皇帝却熟视无睹。
此时他们已经忘记,正儿八经说起来,太子所谓的出格,也不过是不怎么参与政务罢了。
分明之前还在窃喜太子平白放弃了大好局面,硬生生把自己作到了如今的模样。
平阳却道:“既然父亲有心,那便废太子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平阳,此话何意?”圣主掩住眼中的复杂,语气威严极了。
“三姐,你什么意思?!”齐王比任何人都要先跳脚。
除却为兄长担忧,他也知道,一旦太子不是大哥,谁上位都不会对他有好处。
以秦王为首的天策府一脉在这时却闭嘴了,目光中也带着惊疑。
他们日前才分析平阳公主似乎站到东宫去,如今这作态......
“没有什么意思。”平阳垂下眼眸道:“您不是知道吗?”
平阳对这个父亲,如今却也没什么感情。
若非她抽身早,如今秦王与东宫的较量,便还要加上一个公主府。
“若我所料不错,六月初四那天,您已经写好了传位给秦王的诏书吧。”
这一句,更如石破天惊。
他们抑制住心中的惊诧,目光凝聚在这位掌握大唐三分之一兵权的公主殿下身上。
“既然您已选定了秦王,何必再搭上他。”平阳一字一句道:“他虽说过不必提起,我却不愿他到死都是那般不堪的名声!”
既然他未按照原定计划死在玄武门,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做一些昔日不能做的事情。
平阳在心中斟酌着话语,试探着底线。
有“人”曾告诉她,如果可以,灵族也不愿代代都有人这般牺牲。若是有别的法子,她们也不会反对。
果不其然,这次开口说的话,并没有被那位禁言。
平阳压下心中惊喜,或许,真的有别的办法了呢?
这二位一来一回的对话,除却皇帝竟然选定了秦王作继承人以外,似乎还藏着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李世民眉头一皱,他想起藏在自己密室的少年,心中忽然有些慌张。
他正要开口,却见上首的皇帝浑身一震。
老皇帝浑浊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儿,透过对方清凉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玄武门前那天晚上,来向他辞行的长子。
“他还活着吗?”老皇帝问:“毗沙门还活着吗?”
这是什么意思?
众臣一头雾水,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自然还活着。”
平阳昭公主从容道:“您何不携传国玉玺前去探望?”
什么玩意?传国玉玺?那不是早被隋萧后带入漠北了吗?
听平阳公主的意思,竟是在圣主手中?
李世民的目光终于变了,传国玉玺的分量不可谓不重,历代帝皇唯有得此玉玺才算的上是正统。
他本想着是自己即位后带兵去漠北突厥,把玉玺带回来呢。
皇帝自是察觉到座下众臣火热的目光,但并不在意。
饶是他,当初第一次见到传国玉玺时,心中的震撼与狂喜也是无以复加。
他不愿追寻平阳如何知道传国玉玺在他手上的,现在,面对女儿的目光,他只能苦笑。
他如何能带传国玉玺出去。
那玉玺...她是活的啊!
*
在平阳昭公主为兄长的待遇还在朝堂上斗智斗勇的时候,李昭明正在东宫之中,和一块玉大眼瞪小眼。
嗯...好像不能单纯说一块玉,大小也是个华夏正统的象征哦。
他抱着双臂坐在蒲团上,眼神扫过莫名出现眼前的传国玉玺。
李昭明道:“这么精,你已经生灵了吧?”
他话音刚落,眼前便燃起一片璀璨金光。
金光淡去,玄金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李昭明朝后仰了仰头。
少女着玄金山河星辰袍,腰间挂着一柄青铜剑,头戴十二冕旒,五色珠串下是一张冷淡至极、华贵至极的脸。
她的眼眸与胸口盘旋着的五爪金龙同色,宛若流金,此时正在上方俯视着他。
端得是尊贵无双。
李昭明道:“和氏璧?”
“荷华。”那少女轻巧跃下书案,端坐下来与他平视,轻声道:“朕名——”
“嬴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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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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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历史上没有长孙皇后的名字,只知道小字观音婢,我就选了最普遍的说法叫长孙无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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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盛世回首(八)
“朕名嬴荷华。”
少女安静地坐在他面前, 一双眸子明晃晃地望过来,宛若浮光跃金。
“...哪个嬴?”虽是这么问,李昭明心中已经有了结果。
能为和氏璧之灵赐名的,还能有谁呢?
“嬴政的嬴。”——自然是秦始皇, 嬴政。
果不其然, 少女接着便说出了答案。
“传闻秦皇嬴政以和氏璧刻传国玉玺, 就是你吗?”
窗外天光明媚, 照得室内亮堂堂的。原主的侍女守在长廊上,如从前般警惕着所有来窥视东宫的探子。
李昭明左手手肘支在桌案上撑着头,懒洋洋道:“荷华...山有扶苏, 隰有荷华, 倒是一脉相承的名字。”
“公子扶苏正是家兄。”少女低声道:“大秦始成, 丞相李斯以和氏璧刻为玉玺, 朕...应华夏国运而生, 得始皇赐名姓, 以人类之姿托身于世。”
嬴姓赵氏, 双名荷华。
这是和氏璧第一次以人类少女的姿态降生于世时, 那位面容威严的君主为她赐下的姓名。
得知她乃玉玺化灵,秦皇将她抱在手臂上, 大笑着道此乃吾女荷华。
她初诞生时的模样是六七岁的小女孩, 得华夏始皇承认后才成长为少女模样。
既与秦皇以父女相称, 自然也认公子扶苏为兄。
这样的殊荣, 在她之后唯有随侯珠。是以, 此间灵族便在秦后以她为首, 随侯珠为副。
“原来如此。”
李昭明道:“玉玺本就是帝王象征,秦皇改天换地,赐你姓名虽是他一时兴起之举, 却给了你以人族之身立足华夏的资格。”
这个世界有些奇怪,分明天地灵气不少,但始终没有生出相应的人外生灵。
天地之间就好像漏斗,完全留不住灵气。最直观的体现就是,他能察觉到虚弱的天道,却不见此方世界意识的踪迹。
更不要说神明了,此方世界完全没有神明的踪迹。那些神祗仿佛就真的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天上地下、碧落黄泉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倒是一些经过人族之手的器物能借少许灵气化为人形,但时间又过于短暂。
和氏璧是个例外,她生而为华夏国运重宝。在她与上一代气运重宝交接权柄后,历朝历代给她的加持便让她能无视此间灵气的流失自由行走。
“我观你气运形态,似乎不止这些。”
李昭明眨了眨眼,“你认出来了吧,我并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想要合作的话,光凭这些可不够。”
嬴荷华眼眸低垂,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