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中的星(25)

“早知道,我就应该像梁光一样早早放弃,了结自己的性命。”我的脑海中曾多次浮现这句话,但这次我不是仅仅把它留在心里,而是说出口了。

我并非认为这世界不值得让人活下去。

然而如果光看我的人生,我没办法认为这里值得让自己活下去。

我们抵达目的地所在的游乐设施时,已经过了下午两点。这是一个综合娱乐场所,有保龄球场台球场、飞镖场、棒球打击场、街机、推币机等各种设施以及几家餐饮店,这里吵闹得像有五百个闹钟同时作响,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的。看来窝在家里几个月,就足以让我完全失去对这种噪音的抵抗力。

据少女所说，下一个目标高中读到一半就休学了现在似乎在这个场所内的意大利餐厅工作。不过话说回来，少女到底是怎么打听到这些消息的？我完全没有头绪。但她肯定耗费了不少精力，彻底调查了一番。

餐厅有落地窗,从外面也可以看清店内的情况。我挑了一个正适合用来观察周围的位置，坐在长椅上,推测哪一个店员才是少女的目标,接着就看到换完衣服的少女走了过来。如果在这种时间穿着校服在游戏中心游荡,很可能被叫去教育一番，所以我叫少女去换衣服。

“那家店的店员很会挑衣服嘛。”我夸了她的这身服装。她穿着细格纹的连衣裙与苔藓绿的开襟毛衣,搭配款式简单的长筒靴。“你这样打扮,看起来比较成熟,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少女无视我的赞美说道:“你的太阳眼镜借我。”

“这个”我指了指自己的眼周,“倒是没关系,不过我觉得反而会引人注目。”

“没关系,只要不让那个人知道我是谁就好。”

少女戴上可疑的圆框太阳眼镜,在我的身旁坐下,窥视餐厅内的情况。

“找到了,是那个女的。”

和昨天一样,少女所指的人乍看之下不会伤害他人。那是一个随处可见、长得有点漂亮的女子。假如忽视她的眼距稍近这一点,甚至可以说眉清目秀到了完美的地步。她的头发像男生一样短,染成深咖啡色,但厚厚的嘴唇与小巧的鼻子散发出女人味,稍微掩盖了发型给人的印象,反而显得很性感。动作和嗓音也很干脆利落,是那种男女老幼都会喜欢的活泼女生。这就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

坏人并非看起来都很坏。

“所以她就是你的下一个目标”

“是啊,我今天要动手。”少女说得若无其事。

“你今天也打算一开始就拿出剪刀吗”

少女抱着双臂，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不，在这里那么做的话过于醒目，我要等到她打工结束。后面有员工专用的出入口,所以只要看到她准备下班,我们就先绕去后门。”

“我没有异议。这次我也要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命吗”

“应该是的。如果那女人想跑,就请你用尽一切办法抓住她。”

“知道了。”

由于不知道女子要打工到几点,我们便坐在这张长椅上盯梢。少女吃着双层冰激凌，我吃着炸鱼薯条，听着从远处传来的保龄球撞倒球瓶的声音和周围年轻男女的婷闹声。炸白肉鱼有种废油的味道,薯条也不够咸,我嚼了两下,就用可乐将其灌进肚子里。

不知不觉间，少女不再看向餐厅内,反而看着摆在通道旁的夹娃娃机。玻璃柜内堆着的动物布偶看起来像熊和猴子的结合体。我再次将视线转到少女身上,正好与她四目相接。

“那个……帮我夹。”少女说“反正看来还要等很久。”

“我在这里盯着，你尽管去夹吧。”我把钱包交给少女“那女人一有什么动静，我就马上通知你。”

“以我的实力,夹一年都夹不到。你去夹。”

“不,我也很不会玩娃娃机，这辈子从来不曾夹到过。”

“别说那么多了，快去夹。”

少女把钱包塞回我手上，在我背上拍了一下。

我把500元的纸钞拿去兑币机换成硬币,站到机器前。我挑了一只距离掉落口较近、看起来比较好夹的布偶，压抑着难为情的感觉投人硬币。我叹了一口气，心想要是少女站在我身边,至少看起来还挺像样的。一个表情忧郁的男大学生,在工作日大白天努力夹泰迪熊,这个画面实在太悲惨了。

我浪费了500元,还请一名路过的年轻男店员调整了位置,接着又花了100元,才总算夹到了布偶。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成功挑战夹娃娃机。我回到长椅上,把袋子交给少女。她冷冷地接了过去,之后不时把手伸进袋子里、就像在确认触感似的。

下午六点多,女子下班了。

少女站了起来,说了一声:“我们要快点。”接着快步走到店外。我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