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博士图鉴(28)

何况她还是如此复杂善变,总是不按常理出牌的姑娘。而自己的一生就像眼前这个空白的矩形,边是边,直角是直角,是所有图形里最乏味,最无趣的矩形。想要算出他的所有面积,只需要长与边乘一乘就算了解。而她是最复杂最无法预测的,是一群数学家追着猜测了一百六十年的黎曼猜想。无数人葬送在她的山脚下,她可能本身并不想被验证被征服,只是存在在那里享受着所有人的焦灼。

菲利普痛苦的闭上眼睛,解决这样的问题其实只要一个思维导图就够了,把所有的情形分成可能可不可能,然后一步一步根据逻辑画下箭头和方框。他运用所有统计学方法去推测可能性,甚至做了一个 SPSS 的图表,数据是京余主动与他目光接触的次数,与交谈过程中微笑的次数。自从电梯试验之后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画出一个小小的超越平均值的高峰。但最近他的数据开始变得不够准确,因为菲利普会经常沉醉在此片刻,而忘记去统计这些眨眼即逝的瞬间。

他预测到事情再接着进行下去的话自己有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概率会越来越爱这个姑娘,即使如今决定不再与她进行感情上的发展,他都无法自拔到在深夜穷尽思绪,像一个卑微的乞求者般跪在统计学的大门前祈求一点点有希望佐证。

这只是他一学期交换项目而已,过完这一年众人归位。是啊,他能对京余许下什么承诺呢?她如何不会在他简单枯燥的生活中耗尽所有的灵气,然后幡然醒悟整个选择都是一场无法挽回的错误。

他不能忍受这段感情开始之后会面临惨淡收场的可能,墨菲定律告诉人们有些可能会发生偏差的事,注定会发生偏差。

统计学统计学统计学,渺茫的概率,疯狂的博弈,混乱的希望……

菲利普合上钢笔,洗澡睡了。

他梦见自己是一只闯进圣诞节礼品店的棕熊,他的家是寒冷广阔的黑森林。温暖的小木屋中孩子的欢笑和燃起的炉火像是一座松木味的天堂。他忽而被架子上一只玻璃风雪球深深迷住,这个小小世界里有晶莹剔透的白色颗粒,和正在堆雪人的红色衣裙小女孩。

他伸出一只毛茸茸的手掌,想让美丽的风雪旋转起来。

菲利普收紧手指把它握起,但只听清脆一响,风雪球碎了,是他尖锐的熊爪不小心嵌进了玻璃里。水流出来,小女孩脱离了底座,睁大眼睛呆滞僵硬的朝他微笑。

他知道自己笨重庞大的身躯不应该去触碰任何美丽脆弱的物件。

第21章 婚姻就是一个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悖论

圣诞节快乐

白疏穿起衣服。

男式的白色衬衫穿在她身上大了阵阵一圈,她卷起袖子把它当裙子穿。

衣服上有一股淡淡金盏花洗衣液的味道,比起沾满烟味的西装外套来说清新许多,她讨厌老乔抽烟,他也从不在她面前抽,但谁知道他和那些“商业伙伴”们觥筹交错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男人在男人们的沙场之上,脑子里哪里还会在乎她的喜好?

她把凌乱卷曲的长发从领口里拽出来,赤着脚走去洗手间用玻璃杯在水龙头下接了杯水。

“和你说了不要喝水龙头里的水,这里又不是瑞士。”

床上的人原来已经醒了。

“冰箱里有矿泉水,没有就打客房服务。”

白疏故意走到他视线可及的地方举起玻璃杯,凑到唇边“咕嘟”一口。床上人果然用手覆在额头,无可奈何的笑起来。

“真拿你没办法。”

他伸出手来,示意她坐在床沿,陷在酒店柔软席梦思双人床的身体却懒得动。

“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去一趟瑞士好不好,嗯?”

“喔。”

白疏心不在焉。

“上个圣诞陪直系家属去了,现在想去瑞士补假了?”

他果然被一句话噎住,花了十秒钟才缓转过来。

“又小孩子气。”

乔栋终于直起身,他把白疏半边的枕头也拿来垫在身后,靠在床上拿起茶几上的电话打到前台。

“我有点饿了,你要不要也来点什么。”

白疏置若未闻。

“嗯…我是 1502 房,要两份菲力牛排,一份三分熟,一份五分。麻烦尽量快些送到房间里,麻烦了……”

乔栋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一只脚去碰坐在床沿的白疏,她顺势用刚刚接过水的冰手狠狠地拽住他的脚踝。他被冻得一激,条件反射地把脚收回酒店的白色被子里。

“我说了不吃,你一个人吃两份。”

“你这个脾气……以后谁受得了你。”

乔栋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坐起身来,一点一点朝白疏挪动过去,从背后把她一起围困在这个白色的温暖大茧中。

“好了,你知道圣诞节我是和圆圆一起去的。那位没有跟去……圆圆说想要滑雪,她就快高考了,我一年才见她那么几次。”

乔栋把她冷冰冰的手攥在手里。

“和你比起来我总觉得自己老的像个怪物,一个拖家带口的老怪物。一年到头连假期都不是我自己的,是女儿和其他乱七八糟一堆琐事的。所以我想想觉得像你这样的状态也很好,说去县城两个月就去县城两个月了,什么都不用顾虑,不用顾虑家里,也不用顾虑我。”

白疏的脸色微微缓和,这是自从田野场归来冷战过之后他们的第一次约会。她把头偏向一边,把开始一点点回温的手贴在他脖颈上,隔着薄薄的皮肤,她的手指感受到了炙热的血液正在动脉里随着心脏跳动。

“要我说当你的直系家属也真可怜,你女儿好歹还能分到你的一半假期,你老婆一天也没有。”

乔栋把自己的覆盖在她的手上,嘴里纠正道。

“快要是前妻了……唉,你太年轻,不懂得女儿和老婆对男人来说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懂得。”

白疏抽回手,拖长了腔调一字一句道。

“一夫一妻制本身不论从动物学还是人类学角度来说都是不符合哺乳动物天性的,女性利用年轻时的生育资本去博弈一个忠诚的男性配偶,男性想方设法的广种薄收去保障自己的 DNA 能够延续,这是物种两性中很正常又很矛盾的策略,当然是有自己 50%基因的下一代比配偶重要。”

他对着她的揶揄不以为意,反而认真起来。

“你既然那么看淡红尘,那你找到其他‘策略’了吗?”

白疏回身朝他翻来一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那就是女性在年轻的时候别想着博弈一个雄性了,多博弈些经济吧,找个有钱人傻的老男人好好赚上他一笔。”

乔栋被她刺地反而笑起来,此时房间门被敲响了,他披上睡袍起身去接。

“胡闹,你总要嫁人的。”

白疏冷哼一声。

在中国当个女博士已经够不容易了,更何况还是个和已婚富商纠缠不清的女博士。再者白疏对婚姻也并不期待,她透过乔栋身上看到了时间对世间伉俪们无情的摧残。在你娶回一个姑娘或嫁给一男人时,她或他可能是你心中的朱砂痣与白月光,但随着朝夕相对,日久年深,朱砂痣变为墙上的蚊子血,白月光变成领口的白饭粒,婚姻的本质就是画地为牢。

于是像她这样的角色出现了,重新进入一个男人的生活里,承载起理想红玫瑰或白玫瑰的角色。但玫瑰到底能够或妖艳或纯洁多久,却不是由她来决定的。

但话说回来,玫瑰也不过是一种矮小的灌木植物。人们只会向玫瑰寻求视觉上的刺激和摆瓶插花的娇艳,真正负担起过生活的人们需要的还是相辅相成的橡树、合欢或别的什么高大的乔木。世间已婚女子的多不幸,不过在于自己活成了与丈夫共同挡风遮雨的乔木,不知另一边的树脚下已长出一小丛玫瑰。

就像她一样,虽然在认识白疏前乔栋已和他的老婆分居两年,但说她不希望他彻底离婚未免虚伪。

她一时失神间,乔栋推着银色的小餐车回来了,停在白疏面前左右手同时揭开两个银色金属餐盖,三分熟的那份粉红鲜嫩,五分熟的那份颜色略为深沉,热气腾腾的两份牛排躺在石板上兀自滋滋作响,她反射性的感到胃中一阵空虚。

“吃吧。”

乔栋把两份牛排都端到大理石餐桌上,准备好刀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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