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Ocean Rose,一首北欧的中古歌,歌词改编自丁尼生的叙事诗,你喜欢吗?”
“喜欢。你可真厉害,还能找到中古歌。”
“我欣赏带有宗教性的事物。”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绕着小吧台桌和茶几来回走动。
“宗教性并不意味着你要加入某种宗教,佛教、基督教还是天主教,它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你可以向任何形而上学的全能力量寻求回应,它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道德界限——引用一句话来说‘那位住在我胸中的上帝’。所以我有时候心烦意乱就会听一些这种带有神性的曲子,传说横行,欧洲广阔无人的日耳曼雪峰……”
伊贝拉走过去把自己卡在他的行动路径上,双手叉腰好气又好笑。
“——你是不是又没吃药?徐-延-学-长。”
被阻住去路的徐延停下脚步低下头看了她一眼,思考了两秒钟果断扭头绕道。
“站住,再动我就熊抱你!”
徐延身影一僵,伊贝拉再次绕到他的面前,气势汹汹。
“回答我的问题!”
“好吧好吧,我不喜欢锂盐,它把所有感觉都吸收掉了,但我现在感觉很好,可以说是,感觉非常好。”
伊贝拉觉得双向情感障碍就像是徐延的脑子里住了个反复无常无情无义的小碧池,主宰着他的心情大起大落,总在随机的转变。偶尔兴奋的可以连续一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其他时间全用来写代码,当过量的多巴胺耗尽又滑向抑郁。有一次抑郁状态的徐延想去冰箱拿速冻水饺,谁知拿到一半突发奇想把头塞进冰箱里想看看要花多久才会被速冻起来。要不是伊贝拉发现的早,否则他的鼻子早就被冻掉了。
“你现在感觉好了等抑郁起来怎么办?!”
所以她才不依,他现在透支的良好感觉在将来都是要偿还的。伊贝拉把到处乱晃的徐延在沙发上安置好,二话不说从厨房里拿出药箱,挑出锂盐片又倒了杯水放在他眼前。
“吃!”
徐延把脖子一扭。
“我不要。”
“你不吃我就咚你。”
伊贝拉眯着眼睛,在沙发上如食肉大猫般四肢并用,带着蛮横无限靠近徐延。
而徐延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无动于衷。
她怒了,一个虎跃把他整个人往后扑倒。在沙发咚的有限间隙里,伊贝拉一只手摸着他光洁的脸,一边色迷迷道。
“小相公,反正这个药今天你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你选是自己吃呢,还是我给你直接塞进喉咙里呢?”
被压制的徐延竟然还朝她笑了。
“我就不。”
然后伸出一只手把伊贝拉轻薄的贼爪移开,力气之大令她无法抗拒。
瞬间,他们俩的位置又变了,换徐延曲起膝盖翻身制住她,单手就把那两只时常不安分的魔爪按在她的头顶上方。
“警告你,我现在一点都不抑郁,性欲可是非常正常的。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徐延本以为给这家伙展示了一下男女之间悬殊的力量差异会令她收敛些许,谁知被这样按在身下的伊贝拉的脸上一个诡异的龙猫笑逐渐绽放开来。
“哇,学长,你这样好 man 啊。我好喜欢好喜欢噢。”
伊贝拉的双马尾散落两边,微棕的长发蜷曲蜿蜒,眼下以这个姿势仰躺在沙发上,场景看起来的确非常撩人的二次元。
只是这个动漫萌娘半点未曾娇羞,满嘴胡说八道。
“再说一点嘛。人家就喜欢听你这样好霸道好霸道的讲话~”
“……”
按照惯常的套路,她再语言调戏他几句这位爱害羞的学长就应该先红着脸撤退了。然而徐延今天倒坚持的久了些,眸色深深地从上至下俯视着她。
他一点一点俯下身,头颅阴影的轮廓落在她的脸上,心跳和呼吸都加快了。
伊贝拉赶紧把脸上淫荡地笑意收敛些许,照顾了他这么久,现在是终于等到感恩回馈了吗?于是她半闭着眼睛恨不得两人都长出两只鸭子般的长喙,省得他粉红色的嘴唇还得跑那么老远的距离才能抵达目的地。
嘿嘿嘿嘿嘿嘿嘿……
“起来,写代码了。”
他嗓音撩人地低哑道,同时放开了她手腕处的压制。
伊贝拉睁开眼,此时撅起的嘴功能改变了。
“唔……”
她整张脸迅速地垮下来发出一阵呜咽,可怜兮兮地挠人如小奶猫的哭泣。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禽兽。”
“……小朋友,注意一下你的措辞。”
“你就是对我禽兽!”
她坐起身来眼泪鼻涕横流地朝他扔枕头。
“我今天心情本来已经很不好了,你还拒绝我拒绝我拒绝我!你为什么老要拒绝我!我就真这么差劲吗?”
这场控诉逐渐脱离表演性质,伊贝拉是真的伤心了。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徐延被砸得退后一点接枕头。
“——喂,我警告你,快住手!”
“你今天要给我个解释!是我太笨太丑还是别的什么理由你才老拒绝我!”
“因为我喜欢你班导!”
又一个枕头当头盖脸。
“她都怀孕了!”
“怀孕又怎样!我可以连孕妇都不放过啊。”
“你胡说……”
伊贝拉瞬间泄气了。
“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你胡说!”
她像个孩子般的号啕大哭,把双马尾摇晃地宛如拨浪鼓。
徐延站在原地愣住了,似乎就连此时大脑里多余又过量的多巴胺都无法支撑他掌控局势,斗得过这个不讲道理又爱耍无赖的人。
“……我喜欢你,喜欢的好,好辛苦啊。”
她打着嗝,抽泣着断断续续。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喜欢我吗?哪怕骗骗我,骗骗我也好……”
这么一个横行霸道宛如螃蟹成精的伊贝拉趴坐在沙发上无限卑微。
终于,徐延自迷蒙处走来,犹豫地靠近沙发,就像不确定要不要把手伸进一只满是亚马逊食人鱼的浴缸,又或是关着狮子的笼子里。
他在沙发前屈膝,摸摸她的头。
伊贝拉哭的泪眼模糊,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那只修长灵活敲击键盘的手暖洋洋抚摸着她的头发,她的耳朵,就像是一小片阳光顽强穿越黑暗宇宙,此时此刻只为了她一个人降落在身上。
“你……永远是我的学妹。”
伊贝拉得寸进尺不依不饶地把脸颊贴在他身上,中古歌谣里住在铁塔上的姑娘在施展魔法,只要沾染上她的泪水,他从此便里里外外完完整整全部归属于她一个人的了。
“那你……那你有一天可能会喜欢上学妹吗?”
她越发使着坏把鼻涕眼泪都磨蹭上去,徐延竟然容忍了这一切。
“喜欢一个人,与想和她在一起是不同的,前者可以很柏拉图,后者是一种非常肤浅的欲望。你……能懂得吗?”
“我不懂。”
伊贝拉眨着眼睛,抱着他抬头仰望。
“喜欢就要在一起。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都要在一起。”
他的腹部收缩了,徐延在叹气。
“你这样想也挺好的。”
伊贝拉不要他叹气,这住在心尖上的人每叹一口气都让她痛苦无比。她要开口说些什么做回那个逗人开颜的小丑,她希望他永远像多巴胺上脑一样开心。
“——付卿涵应该也是这样想的。”
可心尖上的人拿着一把匕首,随手捅进了小丑的胸膛。
徐延拿起水杯,仰头吞下了白色的锂盐。
她擦擦眼泪,再无别的理由可供耍赖,便放开了手,自己爬起来。
伊贝拉行尸走肉一般乖乖走进书房,那是他们一起工作的地方。既然爱情暂时无望,那她至少还能学习一些技能。
“对了,我和袁玮、老刘还有老呱正在想办法把王途远弄出项目小组……他以后绝对不会再来骚扰你了。”
徐延带着黑色高领衫上小腹周围一块亮闪闪的液体干涸后的印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老呱?”
“曹君满”
徐延笑了一下。
“可以,好名字。”
然后开始用口哨随口吹起 Keroro 军曹的主题曲。
他就连吹口哨都堪比交响乐的动人,伊贝拉把嘴唇抿的生疼,压抑住排山倒海的邪念。半天才憋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