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躲你(84)

空气中到处飘荡着陈旧家具的腐朽气息, 还有特别刺鼻的尿骚味。

乔乌龟是个矮个子、略有些驼背的六旬老头, 没有头发, 脑门蹭亮,弓着背和大家伙儿说话的时候, 确实有些像乌龟。

他揪起身上发黄的老头汗衫抖一抖,又往家里指了一圈:“你们大伙儿看看, 我这是有钱人的样子?要是有钱, 谁愿意当老赖?”

后面一句话说的不够严谨,老赖的意思本来就是指有钱却不还。

顾苗苗笑道:“乔叔叔这就不对了,您要是没钱, 顿顿吃外卖?”

她挑起外卖口袋, 向大家展示品牌LOGO:“香脆堂, 各位不陌生吧?当年大家伙儿有钱的时候, 也都去吃过饭吧?”

小李附和:“没错,我小时候经常出入香脆堂,现在想起烤鸡的滋味还流口水, 可再也舍不得去吃。”

乔乌龟委屈道:“你们只看牌子,怎么不看我点了什么?炒饭!连个蛋都不敢加!”

其他人“呸”了一声:“你给你外孙的钱,怎么解释?”

“我也是个人, 有人性,我外孙生病,我平时捡破烂攒的钱,不能给他看病?”乔乌龟上前向赵处长散烟, “真的穷,你要不信尽管搜,搜出来多少都给你们。”

赵处长婉拒:“工作时间,不抽烟。”

乔乌龟向大伙儿道:“你们都用脑子想一想,我要真是有钱,去年我老伴儿生病,我能让她病死?”

他这么一提,众人便有些拿捏不准。

大家伙儿去年确实也留心过乔乌龟,也知道乔乌龟的老伴儿因病去世。

有人弱弱反驳了一句:“你老伴儿不是得了急病死的?”

乔乌龟忽然像被踩了尾巴,激动道:“得了急病就不用治是不是?得了急病就活该病死?”

众人又不说话了。

大家伙儿和乔乌龟斗嘴的时候,赵处长带着几位同事,慢慢悠悠把各个空间都打量过。

客厅,卧室,厨房,阳台,卫生间。甚至连天花板都打开来瞧过。

顾苗苗和小李跟上去,低声问赵处长:“怎么样?”

赵处长摇摇头:“暂时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

赵处长过去数年,靠搜查老赖藏匿财产收获满满,一路高升,经验非常丰富。

他说找不到,就真的是找不到。

他嘴上这么说,还是一寸寸敲着墙体,看看会不会把钱藏在墙里。

一直等检查到玄关,他方看向众人:“今天就这么着?”

乔乌龟忙上前握着赵处长的手:“多谢组织帮我证明,否则他们都不信。”

赵处长笑道:“我可没证明什么。”

他转头就要出门,众人守了好多天,白忙活一场,各个垂头丧气要跟着出去。

乔乌龟站在门口给大家告别:“我虽然欠着大家的钱,可当年大家伙儿也都是朋友。小顾,我还记得你过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可给你送过礼物。以后大家伙儿多往来,我趁着身子骨硬朗,多捡些破烂卖钱,争取在进棺材前把账给大家伙儿还清。”

他发表着一番励志演讲,原本已经出了门的赵处长却又折返回来,目光停留在他腰际卷起的汗衫上:“老乔,你今天点外卖,银行卡里有钱?”

乔乌龟讪讪一笑:“哪里有钱,我都是直接给馆子打电话,到|付。”

赵处长忽然撑住门,顾苗苗陡的弯腰,从乔乌龟的臂弯下钻了进去……

-

昏黄的灯光下,一整张茶几面上,叠放着一尺高的红票子。

检察院的人拍完卫生间的情况,又开始拍茶几上的钱。

闪光灯不停歇的闪耀,映照的乔乌龟更加面如死灰,后背弓成个S形,仿佛如果真有一个龟壳,他就能缩进里面不出来。

捉龟大会人人激愤。

他们自己也欠着别人钱,却第一次见有人把现金藏在马桶和电热水的储水箱里,还专门弄了个隔层,用尽了小聪明。

顾苗苗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乔叔叔,您明明有钱,却不给老伴治病,您还是个人吗?”

乔乌龟垂首不说话。

等照片拍完,赵处长拿出验钞机,和同事们一起点过金额,拿了一个文件给乔乌龟:“一共两百六十八万五千零六百八十块,你要是对金额无异议,就在这里签字。”

又同捉龟大会的众人道:“这些钱先不能给你们,等当做证据先入库之后,才能走后面的流程。”

流程大家伙儿熟的似稀饭,完全没有异议,纷纷表态:“等组织通知,我们再去领钱。”

乔乌龟默默签了字,又向赵处长求情:“能不能留点饭钱?老赖也是人,法律规定要给老赖留最基本的生活所需。”

赵处长笑道:“看来您也对法律特别熟悉,那您就应该明白,今天我们只找到了这些现金,您一定还在其他地方藏着钱,哪里能影响您的生活质量?”

乔乌龟一时说不出话来,众人又唾弃了一番他的演技,志满踌躇的下了楼。

顾苗苗回到医院时已经是晚上九点。

出乎她的意料,胡一舟正在病房里和龚老太太聊天。

看到她匆匆忙忙进了病房,他温和道:“吃晚饭没?”

她想了想:“吃过了,六七点的时候吃了一些。”

他听她说“一些”,就明白只是垫了垫肚子,向她低声道:“你先休息。”转身就下了楼。

胡一舟离开,白班护工才敢抱怨:“顾小姐,你也来的太晚了。”

她连忙道歉,等白班护工离开,她照顾着龚老太太洗过澡,刚把病人的换洗衣服塞进洗衣机,胡一舟进推门进来。

他给她打包了晚饭,是一份鸡腿饭,气味并不大,可以在病房吃。

他没有要离去的意思,看着她吃完,拿着饭盒丢去楼梯间的垃圾桶时,站在走廊窗户边,给她打了个电话:“……我想和你聊聊。”

顾苗苗出去的时候,脸上是带着忐忑和内疚的。

她再不懂成年人谈恋爱的流程,也明白她没有给胡一舟带去多少甜蜜,甚至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留够。

周末她要兼职,工作日下班她还要兼职。不兼职的时候,她还要忙着堵老赖。说好的周日约会,又连续夭折了两回。

胡一舟并没有第一时间开口,只主动牵上了她的手。

她的手不是他以为的柔软,略略带着些骨硬的。

他第一眼在教科书上看到她的照片时,她软软糯糯,以为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等和她接触了才知道她完全不是。

他的沉默引得她乱了章程。

她开始解释:“周日和今晚,我确实有些事情。我之前答应过你不对你撒谎,所以我不会谎称我在加班。但是,有些事我暂时不知道如何向你开口,你给我一些时间。”

他要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慢慢道:“不兼职了好吗?其实我比你以为的有钱的多,你可以放心依靠我。”

她讪讪一笑:“我是为了钱,却也不是纯粹为了钱。”

他极低声的喟叹一声,“我想让你和普通的二十出头的女孩一样,去肆意享受青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放心的倚靠我呢?”

她定定望向他。

这是她成年后,听过最动人的情话。

她几乎要失去理智的答应他。

在他把她拥进怀里时,她终究还是含糊的回应:“白班护工说,龚阿姨最新的检查结果出来,病情恢复的好,最近几天就会出院……”

他饱含着期待,等她继续往下说。

“等龚阿姨出院,我就和你好好约会,好吗?”

-

周四的时候,龚老太太办理出院。

顾苗苗在中午下班时赶过去,一是为了结余款,二是向老太太告别。

这个时候她才看到了老太太的儿子儿媳,谈吐都还算斯文,并不像白班护工提及的那么凶神恶煞,更不至于能把老太太吓的以为要被打。

白班护工收拾好老太太的生活用品,装进行李箱里。顾苗苗则四处跑着帮着办理出院手续。

在缴费处,她遇上了肖曼妮。

这位沈燃的前女友正和人说什么,瞧见顾苗苗时,先向她挥手打招呼,等和人说完话,才来找她。

“我没有和阿燃在一起。”肖曼妮道。

“我也没有和他在一起。”她回应。

肖曼妮注视了她几秒,忽然弯了眼眸,眼中荡漾着真实的笑容:“我就说你不会接受他的,果然女人更了解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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