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原地站了几息,放下饭盒,重新坐去椅子上:“沈副总请尽快,我赶时间。”
他深吸一口气,道:“除了今天在会上播放的视频,你还有没有其他视频?”
她摇摇头:“只有这一个。”
“除了视频里他们两人说的话,你当时还有没有听到其他的话?”
“记不得了,或许有……他们好像说过,要搞你下台。”
这是沈燃早就知道的事情,他刚空降五洲的第一周,就已经清楚还多人想动他。
他最后道:“朔建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他们不会让你走。今天视频在集团领导面前曝光,是有利于我的,我要感谢你。”
她“嗯”了一声,想说她只是出于醉酒。拎起饭盒要走时,又停步问他:“能不能抵消我家亏欠你家的?”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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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苗苗对于自己无意中挑起的事端,还是颇有些顾虑。
她倒不是担心冯有利收到信,暗中来害她。
以整个乌龟大会过去八年来和冯乌龟的斗智斗勇来看,冯乌龟此人倒没有多狠,就只是圆滑不要脸。
她担心的是,冯乌龟收到消息,定然要消灭其他证据。
她原本捏着视频没有早早放出去,就是等在关键的时候发挥作用。现在打草惊蛇,相当于今后利用视频的效果会大大降低。
在晚上照顾龚老太太入睡后,她去了走廊,给上回处理过她上热搜事情的高律师打过去一个电话。
高律师听过她大体叙述了前因后果,给了她一个推测:“按顾小姐所说,那位冯有利是失信被执行人,他的名下不能有财物,他向其他公司高管输送利益,经手的账户一定是借用别人的。疑罪从无,如果双方死不认账,证据链又不全,从法律上讲,这件事大概率会不了了之,除非有其他的补充证据。”
她叹了口气,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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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项目汇报,朔建方案组的同仁们再开了一次小会,把会上各位大佬们专业或不专业的意见建议都在图纸上重新修改过。
其他的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顾苗苗力挽了狂澜又把形势搅的浑浊不堪,功过一抵,同事们不好说她,只得把话题局限在她醉酒症状这件事上:“说说,你喝醉了酒之后,还有什么奇葩举动?我们今后看到你作妖,也好离你远一些。”
顾苗苗惭愧的低下了美丽的头颅。
姐漂亮吗?拿脑子换的。
大家调侃了一阵,忽然有人问出个问题:“我们和你共事大半年,都没看出你的毛病,怎么沈副总会知道,你那个模样是醉酒?”
这她怎么知道!
她摆摆手,放下五洲的事情,转去关心其他项目。
五洲的事情这么不清不白的耗着,后续还要等五洲那边发话。
顾苗苗一下子闲了下来。
她手里剩下的项目都是小项目,根本用不着费事。
她却是个闲不下来的人,等了半早上,其他同事陆陆续续都参与进了别的项目,只有她还在干等。
她借着去财务部领钱的机会,拿着票据拐进了设计总监办公室,见张奔力正一本正经的打键盘,她脚下一停,忙道:“哟,走错了。”
紧接着一屁股坐到了张奔力对面,一脸谄笑的问他:“总监大人有没有什么活儿要交代?我什么工作都能承担,什么图都能画,什么软件都能用,什么客户都能攻克。”
张奔力头都不抬,“出去。”
第73章
张奔力的逐客令, 对顾苗苗无效。
她稳稳坐着不挪窝,“怎么能出去呢?我看您表情郁郁,明显有心事。区区不才,也承接陪聊业务, 保证让您开心快乐一百岁。”
所谓活到老, 学到老。张奔力自诩看人多少看的准, 却也没想到,眼前这个不过才24岁的姑娘, 厚脸皮的程度堪比巴姆文化里出了名的牛粪糯米护城墙。
他拿起桌上一份材料甩在她眼前,“宏昌的设计案, 你要是有能耐, 就拿下它。”
她错愕,“拉业务不是销售干的事儿?我可是搞技术的。”
他点点头,“没错, 所以, 如果你能拉来业务, 就把相应的分成都给你。”
她恨恨然, “您这是对我冷暴力,逼我主动离职。卸磨杀驴,传出去全行业要唾骂您。”
张奔力把电脑屏幕转向她, 拍了拍键盘,“顾大小姐,你看好, 公司上下因为你的事情被牵连,现在人人自危,只有你还觉着我是在冷暴力你!”
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公司邮箱的写信页面,她不过一瞥, 就看清楚上面关键的一句话:“……因本人领导失误,导致重大事故,若不是设计师顾苗苗临时补救,后果不堪……”
邮件是直接回复别人的邮件,要回复的是朔建的总经理。
她有些吃惊和惭愧。
没想到张奔力是在替她开脱。
张奔力转回电脑屏幕,面无表情看着她:“你还要怎么样?”
她忙摇摇头:“不怎么样。”说完又觉得回复的不对头,又改成:“感激您。”
张奔力冷哼一声:“出去。”
她从善如流,拿着新项目的资料溜出了总监办公事,临时又从门外探进脑袋,确认了一遍:“如果我拿下项目,对应的提成都会给我,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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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苗苗先去了一趟花城大学,要给那位历史学老教授发放顾问费。
时值暑假,校园空旷,只有零星学生的身影出没。
她去了家属楼时,老教授正和弟子们欢聚一堂,在讲着历史小知识。说的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事情,可换了一种视角,就有一种新鲜感。
她在门口向老教授点点头,坐在地毯上也跟着听。
老教授讲过一小段,中途休息时,她忙把顾问费送上去,又把感激的话说了一箩筐。
老教授和她客气了一阵,收了钱签了字,又回去继续讲。
她转回头在学生堆里四瞧,在门边上找到了老教授的弟子萧开洪。
她上一次见他还是半个月之前,这位青年容光焕发、挥斥方遒,一派努力向上的激进模样。现在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她向他做了个眼色,等他跟出门后,给了他一张购物卡,随口关心道:“你怎么了?失恋了?”
他垂下脑袋,“嗯”了一声。
她一时吃惊,“真被我说中了?谁甩谁?张红红甩了你?”
这回她倒没猜对,萧开洪摆弄着手里的购物卡,恹恹道:“我主动和她分的手。”
“为什么?”她还记得两个月之前,这位青年曾经多么激昂的发表爱情感言:“无论红红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她身边……”
怎么一转头,他就忘记他说过的话?
萧开洪长叹口气,抬头看着她:“苗苗姐,之前张家是不是欠过你家钱?不止欠过你家,还欠过别人家很多钱?那次公考结束后你去找红红,就是为了追债?”
她忖了忖,回答他:“张家都还清了。”
萧开洪摇摇头:“没有还清,张伯父还过一批钱。才撤销了失信被执行人的名头,在红红即将要参加工作时,又有人告了他……现在,张伯父又成了老赖,红红的工作也因此受了牵连。”
“然后呢?你和张红红分手,是因为他家的债务?还是因为她没被公务员体系录用你觉得没面子?”
萧开洪显得有些痛苦,摇摇头,“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我说一点圣母的话,张红红其实比较无辜,她也是受他父亲牵连。”
萧开洪这时候才道:“是因为诚信。苗苗姐,我父母经商,家中条件还可以。如果只是因为张家欠了外债,绝不会影响我和红红的感情。可张伯伯不诚信,他全家都不诚信,我数次看到张家人进入各种高档场所,红红一个月的置装费都要十几万,但他们却心安理得的拖欠着别人的钱不还……”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可以和一个家庭条件不好的女孩在一起,我却不能和一个全家道德有巨大瑕疵的人在一起,这个心结我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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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苗苗离开花城大学,在返程的路上,脑海中一直徘徊着萧开洪的话。
“……我不能和一个全家道德有巨大瑕疵的人在一起……”
“……这个心结我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