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溺不惊(53)
只是随口一说,柳姝也没当真。
可就在刚刚,和迟巍对峙纠缠的时候, 柳姝收到了李桃的消息。
李桃:[姐姐,我和我这边的负责人说过了, 你只要自费和提交一份身份证明,就可以跟随我们的大巴车一起走。]
柳姝想, 千载难逢的机会来了。
迟巍的霸道使得婚没有离成,但只要分居两年便可自动离婚,工作室的事宜全部都交待给了方恩恩,她现在是真的想让自己彻底自由。
迟巍好像没懂她意思。
鹿镇卫生院设备老旧,白色墙面中间挂着昏黄的二百瓦声控灯, 两个人不说话,灯悄悄灭了,月光把她的脸衬得半明半昧, 未施粉黛, 看起来有些劳累。
劳累是因为没睡好, 柳行之喝醉的事,迟巍的确很愧疚。
“先回家吧。”迟巍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
他伸手拉柳姝。
柳姝抬起手, 并拢五指,置于两人中间。
她保持着拒不和解的姿态,继续道:“迟总,你来了这么久,公司那边应该很忙吧?是我连累了你,让你在这穷乡僻壤里吃不好睡不好,大半夜还要陪我父亲吊水。”
“但这是你自作自受。”她忽然放下手,直视迟巍,目光坦荡而冷漠,“如果你真的为我好,为我父亲好,还请您于明日一早离开我家,离开鹿镇。”
“这样我们日后相见也好不太过尴尬,毕竟舅舅那边我还——”
“我会走的。”
柳姝话尚未说完,迟巍便直接说出她想听的那句。
他捏了捏高挺的眉弓骨,微微抬眼,压印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看着柳姝。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走。”
“但柳姝,除非我死——”
“否则,我不离婚。 ”
迟巍舒了口气,又说出自己想说的。
可柳姝脑子里轰隆一声,如雷贯耳。
到底是为什么?
迟巍对她的执念到底是为什么?
柳行之输完液,醒了酒,从厕所回来正巧看到楼梯口站着的两人,走上前,声色虚弱的说了句:“这么晚了,回家吗?”
柳姝怔了一秒,快速走开过去搀扶住柳行之,“感觉怎么样?”
“还有些难受。”柳行之捏了捏太阳穴,气若游丝,“以后不会这样了,有些吃不消。”
柳姝忽然侧过头,瞥了迟巍一眼。
眼神淡淡的。
迟巍感觉后脊柱一阵阴风,他也不是故意灌柳行之酒,早知道会这样,绝不该放纵。
他抿了抿唇,抬手捏了捏喉结处的立领,大步流星出门,“我去开车,你们在门口等一下。”
黑色轿车在深夜的马路上平稳前行,鹿镇这条路路灯亮度可见度一般,坏了几个,迟巍开车不快。
抵达柳家门口,迟巍没下车,目睹柳姝搀扶着柳行之头也不回的进家门,他从车里翻出一包烟,天窗开着,胳膊半耷在车窗,平静地看着头顶斑斑点点的星光,心情不见得有多好。
一夜无梦。
柳姝起床的时候已经十点多,程思梁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正在逗嗨皮玩,见柳姝神清气爽的从二楼下来,他终于忍不住哀嚎。
“妹妹,你能不能给你哥哥做个早饭啊?”
“你哥要饿死了!”
柳姝随口应下,掀开厨房门口的帘子,不忘腹诽道:少爷就是少爷,就算是饿死,死外面,也不可能动你家厨房一个锅,一个碗。
她简单煮了一锅米粥,煮了四个鸡蛋,烙了四个葱油饼,准备叫柳行之起床。
柳行之休息的差不多了,穿着长袖躺在摇椅上嘱咐柳姝:“你也不要老是训人家迟巍,我虽然不是很喜欢他家人,但你和他结了婚,他的家人也是你的家人,都是要好好相处的。”
“还有昨天,我虽然没吭声,但我都听着呢,在外面,你给男人留些面子。”
“酒不是他逼我喝的,你这几年一年回不来几次,我好不容易找个诉说心事的,你不用怨他,交代我就行了,我会注意的。”
柳行之一边说,一边观察柳姝的脸色,见柳姝没什么表情,也不反驳,才缓缓从摇椅上起身,准备去吃饭。
走到门口处,和程思梁一起逗了逗嗨皮,拍拍他的肩膀,“去把姓迟的叫出来。”
程思梁眼皮都没掀,“他走了。”
“走了?”柳行之声高八度,“我这——这,怎么走了?”
柳姝端碗的手一顿,继续摆筷子搁碗,像是没听到。
程思梁拍拍嗨皮的狗头,继续说道:“很早的时候就走了,早晨叫我的时候吓了我一跳,那俩眼珠子全是血丝,我还以为他一夜没睡呢。”
许苏盯着面前的四个鸡蛋,四张烙饼,眼睛一眨不眨,表情毫无波澜,只是躬身停在那里,思绪反复涌起。
柳行之见她出神,咳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柳姝抿了抿唇,继续动作,“饭做多了,让程思梁吃吧。”
程思梁正端着粥咕咕往里灌,听到这话忙不迭咽下嘴里的饭,含糊不清道:“我多吃点也行,不过我下午就走,你再给我烧点别的呗。”
他略带嫌弃的看了眼满桌清汤寡水,“烧点带荤的。”
“下午就走?”柳行之的反应倒是比柳姝更加强烈一些,“没来多久啊?为什么要走?”
“一味地躲避不是办法啊。”程思梁难得讲人生感悟,乍一听来有些匪夷所思,“身份已经暴了,扶不起的程家二少爷赫赫有名。”
“爸虽然不是我亲生的爸,但比起我亲生父亲更尽了责任。我不想负他,还有妈,姑妈和妈差不多了,我就当她是我亲妈。”
这边,柳姝和柳行之手捧着碗,呆若木鸡,听着程思梁的喋喋不休,最后异口同声地说了句——
“其实你也不是——”
“什么?”
程思梁开始吃第二块葱油饼了。
柳姝和柳行之对视一眼,自觉咽下嘴里的四个字。
——无药可救
中午吃完饭,柳姝正准备去楼下拿洗好的干净衣服收拾行李。
李桃给她发来消息,明天一早就要出发去临市,从临市一起乘坐大巴车前往支教地区。
程思梁从房间里走出来,后面背着个包,蓦然间与柳姝四目相对。
“你要走了?”柳姝问他。
待也待得够久了,是该走了。
程思梁“昂”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粉色首饰盒,递过来,“给。”
柳姝一怔,怀揣着衣服,没接。
程思梁这种事之前做过不少,都是给那些入不了程家门槛的莺莺燕燕,给——妹妹,还是头一次。
程思南也没有过这个待遇,毕竟他和程思南也是自小见面便斗嘴,谁都看不惯谁,程思南想要的自然不用他给。
柳姝看着他把首饰盒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咬着唇,自始至终没再说别的话,心里突然出现一道不太好的预感。
首饰啊?
想做什么?
只不过是身份被挑明,两人的确没有一丝一毫血缘关系,这就开始无事献殷勤了?
她盯着那个首饰盒,一动不动,好像在看一个手/榴/弹。
“你也不用这样看它。”程思梁说,“就是很平常的一条钻石项链,给你赔礼道歉用的。”
“你给我?”柳姝抬眼,面无表情,“赔礼道歉?”
“对。”程思梁说,“其实来你家的目的就是这个,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想了很久,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说过你很多不中听的话,直到自己也成为我口中的——突然感觉有些过分了。”
哦。
柳姝懂了。
此人良心发现了,想用一条不足为奇的项链来抿平自己心中愧疚的沟壑,还有估计是以后避免在程家相遇后的尴尬。
可柳姝不会再回程家了,未来十几二十年不能确定,至少短时间之内,不会回去,也不会对程思梁进行挖苦,她这个人,虽然爱动手,但一般有仇当场报,对回踩不感兴趣。
程思梁:“我现在发现,你的身份地位都要比我高,爸更疼爱你是一回事,你还有迟巍。”
柳姝不爱听这句,“关他什么事?”
“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程思梁对她进行上下打量,态度固然诚恳,话语却不中听,“只要有迟巍在,你可以一辈子无忧无虑,任性妄为。”
“停——”柳姝颇为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面朝程思梁,缓缓道,“其实你有浪子回头的醒悟我还挺开心的,不是为你,是为舅舅舅妈,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把你这个不懂事的二世祖拉扯长大可谓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