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齿(87)

“在回忆来上海的十年。”

看来今晚适合回顾过去。喻之美不说话，只等着猴哥开口。

“之前在嘉定的时候我们一同卖二手车到现在，我真的是没有一点对不起他。你看今天，他依旧偏爱的还是小龙，仿佛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别想这么多。”

“喻之美，你说说我的缺点。不要拿我当外人，直说就行，我受得住。”

“真的假的。”

“说吧，让我认清我自己。”

“第一，把自己的姿态摆得太低了，自卑又不自信；第二，太会服从；第三，不是很有大局观，埋头苦干，就只能跟着别人的规划走。”

“喻之美，叫你说缺点，你还真是拔刀子捅我的心。”

“你叫我说实话的。曾经我也和你一样自卑，后来我发现在工作里露出一点点自卑，就会让人对你失去信任。而且你在客户面前也不虚，怎么就单单怕猩哥。”

“他总是说我脑子不清楚。”

“那是对你的PUA。低级老板笼络人心都靠这个，还不用给你涨工资。”

“也许吧，也有可能是我老了。到现在没成家，工作做得也一般般，刚才回顾一下，觉得自己成就感是零。”

喻之美闷头喝酒：“别拿年龄衡量自己。工作和感情就像个天平一样，大概只要还在努力维持不让它失衡，一个人就还不算老去。”

“没想到你一个女人，能把这件事坚持得这么清楚。”

“猴哥，这话不对哦，无论男人和女人，这个天平都是一样的。而且我真的从来不对性别有什么介怀，总是在性别里作区分，太无聊了，人的时间那么宝贵。”

“我真是敬佩你，可以把人间看透，然后又不再去在意它，我不行；我多么希望现在能再出现一个女孩，我可以用尽力气去追。但无论工作还是感情，我似乎都已经不会有什么波澜了。”

“男孩主动追女孩，算是风度，但不算是必须；说不定会有人主动来追你。简兆文最早也是我表白，社会总是教唆男人要主动追求女人，求婚要男人出彩礼，女生像件物品一样被动挑选，才会出现那么多男尊女卑。”喻之美给猴哥倒酒：“猴哥啊，你真的是有很多人生观念要升级。”

刚说完，简兆文就从门口走了进来。伴着三味线和尺八的声音坐下，猴哥第一句话就说：“对不起，占用了你女朋友的时间。”

“她的时间属于她自己，不用跟我道歉啊。”

猴哥脸色笑得很干涩，他总是在有些时候会换上五十岁一样的笑容：“你们两个还真是神仙眷侣。”

简兆文在牙齿间挤个扁扁的声音问喻之美：“喝多了？”

“嗯。”

“简兆文，你的昼夜怎么样了？”

“被举报了，三个月呢。”

“哦？那你准备怎么办？”

“打磨产品呗，也算是给自己个机会停下来。”

猴哥在男人面前似乎会故意振作，男人对着男人总是不想输：“后面公司的规划，你怎么预测的。”

“猩哥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我会和他谈一下，MCN绝对是趋势，无论拿不拿投资，这个机会还是要试试吧。反而是你，猴哥，无论多少岁，度量自己然后预测未来都是件好事，至于人生进度，当成附属品就好了。”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你不像个女人，就是个……人生挚友。”猴哥倒完一瓶大吟酿：“最后一杯，敬你和简兆文。”

简兆文笑了：“这么巧，我也觉得她不像。”

送完了猴哥上车，简兆文和喻之美勾肩搭背地在马路上走。有很多打扮前卫的年轻人从他们身边走过，正往新天地最热闹的夜晚里去。喻之美刚想开口，被简兆文抢白：“我真是忘不了在44遇到你的那天，穿得是个什么东西。太前沿的时髦，大概都不能成为真正的文化。”

“想噎窦羽就直说。我倒是觉得挺新鲜的，他在自己喜欢的东西上面很舍得花钱，那天我全身上下的行头也有小几万。”

“还是你挂着的那条皮裤更吸引我。”

“下架到现在，真的准备硬撑？”

“就当改良产品的好机会呗。虽说监管是权力的事情，只要是人控制的，就能疏通，雷正应该是和监管有硬关系，举报的图片时间也是他第一时间就知道了的，这并不是件容易事。但是你知道吗，”简兆文在风中甩了甩头，露出的额头锃亮：“我发了条微博后，竟然有网友自发去下载昼夜支援我们，现在注册用户六十万了，投资人也对我们感兴趣。所以——世事难料。”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说起来，你藏了话没和猴哥说，对不对？”

“嗯，猴哥是那种会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后退的人，总觉得自己是打工仔，得不到又会抱怨，后面我要推他一把。虽然我也没有多大的把握，但是坐以待毙，我们这种小编导小内容编辑，就没什么机会出头了。”

“我果然是因为你聪明才喜欢你。”

“因为我能和你打平手？”

“因为我们都在赛道上，能一起奔跑。”

喻之美搂紧了简兆文：“嗯，这样如果你对我的爱哪天消失了，我就把你一枪打死，并肩在赛道上横尸。”

两个人肩并着肩不肯分开，到了小区的铁旋转门，还坚持像连体婴一样侧着身进入。喻之美的包挂在门栓上，简兆文一不小心磕了头，依旧笑嘻嘻地走在狭窄的小路，笑声在安静的弄堂荡漾，开了密码锁上楼，喻之美闻到一股香味，捏了简兆文一把：“你把香水喷在走廊哦？”

“没有啊，我是变态吗？”

“这味道不就是你的味道。”

两人拾级而上，脚步凌乱，真的到了三楼，一个女孩打开302的门：“简兆文，你不在，我就直接进来了，门锁幸亏没有换，否则我要在门外呆一晚，这走廊的味道还真是臭，你怎么还住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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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精心培育的无菌花房，长出的可能是奇葩

“为了她永葆天真，所有人都尽心尽力营造无菌花房，你想想这是好事儿吗？就不怕长出来的是个奇葩？”

喻之美当然认识她是谁，简兆文即便分手了都没有取消关注，曾经在这栋房子打过照面的大小姐邱诺，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儿？”

“来找你，不行吗？”

“那你怎么出现在我家？”

“这最早是我租的房子，我怎么就不能住。”

“……什么逻辑。”

“我不管，简兆文，我要住在这儿，下午飞机刚落地我就打车过来了，总不能让我去睡酒店吧？”

喻之美愣在原地，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样子比他们俩更像情侣。邱诺在灯光下茶色的头发卷在头顶，明眸善睐，脸只有巴掌大，眼睛又圆，是那种轻易就可以吸走他人目光的女孩。简兆文倒是没有丝毫反应，理智地对喻之美说“你在这儿等我”，钻进302里去，邱诺瞟都没瞟一眼喻之美，咚咚咚地跑进房子，门被砰地关上了。没隔两分钟门开了，简兆文网了一袋子东西，对着喻之美说：“开门。”

邱诺也追出来：“简兆文，你去哪？”

“我睡隔壁。”简兆文酒醒了大半：“隔壁是我女朋友，今晚让给你睡，我住她那儿，明天我会换锁。”

邱诺这才正眼看了一眼喻之美：“开什么玩笑，你现在有女朋友？”

“不然你觉得呢，哪有直接跑到家里来的？”

“女朋友了不住在一起住隔壁，蒙谁呢？”

砰地把门关紧，简兆文不再给邱诺抬杠的机会，有点头疼：“抱歉，她这个人就是这样，任性起来一点礼貌都没有。”

喻之美脱了外套弯腰去抱猫，噜噜闻到酒味皱眉头，直往她颈窝里钻：“前女友回来可以直接住你家，我能不能理解为你俩根本没分手。”

“靠，别这么说行吗？明天一早我就找小马哥换锁。这事儿怪小马，哪有房客换了都不换锁的。”

“简兆文，你仔细想想，这不是换房客，本来就是情侣，一个走了另一个过来，本来还是她租的房子，不要什么都怪罪给小马哥。”

“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