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载阳(85)

胖子弯下腰,细细的检查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直起腰来说道:“像是骨折了呀。”

“那您赶紧帮她看看,疼了半夜了,实在是忍不住了。”陈钟明央求道。

陈豫良惨白着脸色,乞求的望着大夫。

“不行不行。”胖子却挥了挥手,摇了摇头,“我只是个值班的,你要是头疼脑热,我还能给你开个药,这都伤成这样了,我看不了。”

“你是大夫啊!怎么看不了啊!”

“跟你说了,我是值班的,诊所大夫才走不久。那就算是他在,他也不能打包圆能给你这看好。”

“那明天等大夫来?”陈钟明就怕去医院,他总是觉得在诊所看病就比在医院看病便宜。

“你等到明天,那伤可不是严重了!”胖子有些生气了,“你赶紧带她去医院啊!”

“那——那——”陈钟明还要说些什么,可是这时胖子已经转身朝门口走去了。他犹豫了几秒,破釜沉舟似的说道,“算了!豫心,你去外面看看还有没有出租车,拦一辆!”

陈豫心急忙撒脚朝外面奔去。

折腾了半个小时,爷三个终于到了医院。忙完一系列陌生的手续之后,陈钟明坐在楼道里的椅子上,心疼的数着手里的钱——好不容易存的点私房钱,这下子花没了。

他以为只是包扎下就能回家了,没成想护士说陈豫良有点发烧,还得住院观察,要吊瓶。

“住院和吊瓶还得要钱吧?”陈钟明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了。”护士说道,“你先去把钱交一下。”

陈钟明回头看着陈豫心,陈豫心看着父亲,觉得他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陈钟明拉着她的胳膊走到外面,数出几张纸币来交给她,叮嘱道:“看着点,别把钱数弄错了。”

“爸。”陈豫心说道,“你放心,我将来肯定赚钱好好养你和我妈的。”

“唉。”陈钟明叹了口气,“只要你和你姐现在不要再惹我和你妈生气就行了,哪还能指望将来。快去吧。”

陈豫心攥着纸币,像是攥着千斤重的石头,她转身朝缴费处走去,一步一步都觉得很艰难。

吊上瓶之后,陈豫良终于安静了下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陈钟明熬不住,先回去了,剩下陈豫心照看陈豫良。护士见她可怜,就指点了她说可以去租小床睡。陈豫心哪有钱,她摇头拒绝了护士,默默的坐在凳子上,一坐就坐了大半夜。

医生说,陈豫良的右大腿已呈骨折状态,问父亲是怎么弄成这样子的。她看向父亲的脸,那张皱巴巴、苦兮兮的脸上露出来的表情真是让她想哭。她头一次开始琢磨,为什么母亲会对姐姐这么仇恨。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她实在是看到的太多,却从来没去想过为什么。她习惯了,麻木了,她的习惯和麻木却给了纵容母亲的理由,成为了伤害陈豫良的无声的支持。在另一个方面,她和父亲虽然没有对姐姐动过手,可是他们已经成为了帮凶,姐姐会变成今天这样子,难道他们就一点责任都没有了吗?

难道别的父母都是以这样殴打的方式来教育孩子的吗?

陈豫心越想越心酸,她的眼泪一直在掉,在这个孤寂的、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深夜里,没有停止过。

——

谢瑞虹知道了住院看病的事情之后,又大发了一顿雷霆。父亲来接姐姐的时候,对姐妹两个千叮咛万嘱咐了这件事。陈豫心突然觉得很寒心,她知道母亲全然是因为心疼那些钱才这样的。她听着父亲唠唠叨叨的说话,觉得恍惚的很,好像父亲一下子变成了窗外那棵不停摇晃的老杨树。

“你回去就悄悄的,到你房间安安静静呆着,别跟你妈说一句话。”陈钟明搀起陈豫良的胳膊,“也别发出一点声音,你妈现在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炸。”

“知道了。”经过了这顿打,陈豫良就好像鸡冠子被人剪掉的雄鸡,没精打采极了。她哼哧哼哧的走路,拄着个拐杖一瘸一拐的,陈豫心和陈钟明就在两边吃力地扶着她。她的个头比他两人还要高,从远处看去,倒像是她扶着他们两个似的。

“等下,豫心,你去医院门口看看有没有三轮车叫个。记得问价钱!五块钱以上的不要!”

陈豫心应了一声,朝医院出口跑去。没过一会儿,陈豫心就领着一辆小三轮出现了。陈钟明赶紧扶着陈豫良上车,然后掏钱付了车钱。

“爸,你不跟着回去吗?”陈豫心大声问道。

“你们先回去。”陈钟明挥了挥手,转身朝另一头走去。陈豫良出院回家,那家里肯定又是一场血风腥雨,他又何必回去趟这个浑水,还是在大街上闲逛闲逛,等家里的风波过去了,他再回去也不迟。他哼着歌儿晃悠悠走路,闲适极了。

令人庆幸的是,姐妹两个回到家里,家里并没有人。看来母亲已经到铺子里去了。陈豫良一见母亲不在家,本性马上暴露,一路跳回到床上,对着陈豫心央求道:“豫心!看看厨房有没有饭,我快饿死了。”

“等下。”陈豫心朝厨房奔去。没过一会儿,她手里就端着一碗蛋炒饭出现了,愁眉苦脸的说道,“妈没做饭,饭还是昨天晚上煮的,我跟蛋一块儿炒了,你凑合着吃吧。”

“那也好吃!”陈豫良接过碗,一阵狼吞虎咽,中途被噎住了好几次。

“怎么办?”陈豫心忽然问,她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好像断腿的人是她一样。

陈豫良当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把头一垂,说道:“走一步看一步。”

“妈回来肯定还要发脾气。”

“……总不会把我打死吧?”

“要不是那天我和爸拉着,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好好坐在这里吃饭吗?”

陈豫良眸子里的光倏地消失了,她盯着陈豫心,手里的饭似乎也失去了诱人的香味。

第三十一章 (二)

“手机呢?你看看手机还在不在?”她忽然问,手舞足蹈的,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活跃起来。

陈豫心搬开桌子,吃力的将身子探出窗口,够到外头的墙壁上,拿回了手机。手机除了屏幕上被鸟拉了一坨屎,没有发现其他的损坏。

“不管了,她爱骂不骂,爱打不打,最好打死了一了百了,挺好的。”陈豫良捧着手机,小心翼翼地靠倒在枕头上,嘻嘻哈哈的玩了起来。

“你心真大。”陈豫心的情绪被她无所谓的态度感染了,觉得自己这样简直就是杞人忧天。她回到书桌前,捧着腮望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默默期待起不久的高中生活来。

能够脱离一个令人低沉的旧地方,去到另一个全新的地方,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一番体验,她简直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感受。

母亲到了深夜才归家。她一声不吭的进屋,像一团燃烧着的火柴一样噼里啪啦的收拾完一切,拿着张纸条来到了陈豫良跟前。陈豫良早就把手机藏起来了,从听到母亲进门的那一刻起,她的神经就紧张起来,靠着墙坐着,动也不敢动。

谢瑞虹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用抬头,也能知道母亲脸上是什么表情。陈豫良偷眼朝上瞟了一眼,却看到陈豫心紧张地躲在隔板后面,谨慎的观察着这一切。

这一瞬间,她忽然想笑,勉强憋住了。

“你记住了?”母亲忽然发问。

陈豫良点了点头,她可不想再挨打了,起码得等这次伤好了再说吧?

“你现在也知道顶嘴、偷拿家里的钱是个什么后果,也用不着我跟你多说。”谢瑞虹把纸条甩到她身上,冷冰冰的说道,“你马上就十八了,有些账也要跟你算算清楚。你总共欠我的钱我都记在纸上,从明天开始,你要开始还钱。”

陈豫良呆呆地看着那张纸,皱起了眉头。奶粉钱三百?奶粉钱也要还?再往下看,从婴儿时期的婴儿服算起,就连一片尿布的布钱、一双小毛鞋的毛线钱……她都算的一清二楚!陈豫良惊呆了,震惊于母亲记账的清楚,更震惊于母亲的斤斤计较。

“以后家里你给我安静着点。”谢瑞虹接着说道,“我以后不会再管你了,你想干啥就干啥,但是家里的东西你不能动,家里的钱你也不能拿。你大学之前上高中的学费,我还会给你出,这些大钱等你以后工作了再还。吃饭——吃饭每个月的伙食费算你五十,够便宜了,我都记在账上,也等着你工作了再还。你住在家里,我不收你租金,你想什么时候搬出去随时都可以。以后家里的规矩我也写在纸上了,你要是不听,那你就马上卷铺盖滚。”说完,她习惯性的朝身后看了一眼,冲陈豫心不耐烦的喊道,“你回你房间看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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