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209)
谢迟毫无防备,撞到旁边的柜子上,手腕被尖尖的桌刺拉出一道血痕。
藤田清野抱着被子,瞪大了双眼警惕地看着她。
谢迟甩甩手,又靠过来,“别怕。”
藤田清野看向身边的设施,像是医院,周围不断传来中国人的声音。
谢迟弯下腰来,要继续为他处理伤口,“这是鼓楼医院,你安全了。”
藤田清野任她为自己消毒、上药。
他微颤着,抬眼看她,这是个中国护士。
她的动作很轻,很熟练地为自己包好伤口。
“侧一下。”
藤田清野没动弹。
她淡淡地与他对视,“侧过去,脖子上有伤。”
他赶紧将脸扭过去,一阵刺痛从颈边传来。
她戴着手套,仍能感受到指尖的冰凉,偶尔刮过他的皮肤。
这是在做什么?
要是被发现是日本人,他们会活撕了自己吧。
谢迟为他处理好身上擦伤,拿起一支笔记录,“你叫什么?”
藤田清野不敢开口,他这蹩脚的中文一听便会被认出来。
谢迟微微偏头,打量他的表情,“不会说话?”
藤田清野低下脸。
“你是哪来的?”
他的头更深地低下去。
谢迟看他细皮嫩肉、扭扭捏捏的样,既不像个士兵也不像个奸细,并没有多想,只当这人吓傻了,没多说,将本子挂在了病床上,盖好他脚边的被子,“身上一些皮外伤,手臂轻微骨折,没有动手术,脑部受到撞击,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休养休养就好。”
她看着目光呆滞的人,晃了晃手,“能听到我说话吧?”
他点点头。
“休息吧,有事情叫护士。”
等她离开,藤田清野才缓缓抬起脸,扫视周围的病人,什么样的惨状都有,他用被子盖住头,觉得无地自容,把自己包裹的严丝合缝。
……
夜深了,这座城市再次被黑暗笼罩,只有医院亮着灯。
藤田清野手被绷带吊着,并没有太疼,可躺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无比煎熬,他想离开这里。
一路人,没人管他,大家都很忙、很累。
他瞎摸着走到医院大门口,看到柱子边靠了一个护士。他一下子就认出她的背影。
谢迟在吃饼,又干又硬的饼,难以下咽,可还是得硬塞,不吃就得饿着,饿着又没力气干活。
她艰难地嚼着,觉得腮帮子没力气,咬得牙都酸了。
她边吃边发呆,去摸旁边的杯子,不小心将手指插进了热水里。
她提起手,立马吹了两口气,这才注意到身后的人。
藤田清野站在右侧方看着她。谢迟与他对视一眼,一言不发,回眸继续吃着饼发呆。
他看到她的手腕缠着一圈纱布,是因为自己重重推那一下才划伤的。他往前走两步,想要道歉,又有口难言。
他杵了一会儿,默默坐到离她一米远的位置,有些无所适从。
谢迟瞥他一眼,“你不冷吗?”
藤田清野摇摇头,指了指她的手腕。
谢迟以为他要吃的,掰了一大半饼给他,藤田清野连连摆手。
谢迟杵着手,“吃吧。”
他捏着饼边,收了下来。
谢迟硬塞完剩下的小块饼,端起杯子吹了吹,抿了小口。
藤田清野注视着她的侧脸,她长得真冷,让人不敢接近。尤其是那眼神,充满了麻木与凉薄。
她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谢迟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事吗?”
两人视线碰撞上,他立马挪开眼,咬住那半块饼。
还真是……硬啊。
……
第70章 对不起
今天又出生了一个婴儿,医院里里外外都很高兴,不管怎么样,新生命的到来总是给人希望。
谢迟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忽然想起来,南京沦陷的第七天,是何沣生日呢。那天明明见了面的,却忙的一点儿也没想起来。
真遗憾,从没跟他说过一句生日快乐。
天气冷,杯子里的热水很快凉下来,渐渐连气都不冒了。
她看着微晃的水面,印着自己耷垂的双眸,一口气将水全灌进嘴里。
也许他还活着,
也许像这水一样,已经凉透了。
可那都无所谓了。
事实上,她早就做好了何沣以身殉国的准备。
不管迟早。
“晚之——”
有护士叫她。
谢迟站起身来,往里头去,两步后停下,回头看藤田清野,“别冻着,没药治你。”
藤田清野还真打了个寒颤,见她快步往里走,握着饼起身往远处走去。
他迷路了,到处黑灯瞎火的,也没人,不知道摸到什么地方,被出来撒尿的妇女骂了一通。他紧低着头乱窜,最后被一个男人又送回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