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吱,阿吱(206)
谢迟到墙边蹲下,捡起何沣留下的匕首,心灰意冷地瘫坐下去,“不找了。”
……
这场雪,盖了路边的尸体。
车里的男人穿着黑色和服,闭目养神。他的头发遗传了母亲,有些自然卷,总是留着半长,用白绳扎一个短短的小辫子,他皮肤在男人中算是白的,嘴唇红的像涂了口红,他的五官很立挺,颇有混血的味道,可家族并没有外族基因,他是兄妹中最不像父母的一个,也是最好看的一个。
他像个艺术家,也确实是个艺术家。
少年时因家庭关系,他被送进陆军士官学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本应按照规划进去陆军大学继续深造,他却首次违反父母意愿,坚决跑去英国学戏剧、做导演,还创办了清和剧社。可他的自由从哥哥的战死便彻底宣告结束,父亲派人把他从英国按回日本,因为过去的学绩与家庭关系,被陆军省直接任命中佐。
他睁开眼,往车窗外看过去,睫毛稀短,嵌在深深的双眼皮中。他看到远处的树上挂着许多人头,覆着雪,看不清楚是什么。
他贴近车窗,暖暖的气息在冰冷的窗户上铺就一层水雾,“那是什么?”
司机没有回答,笑着说:“我们快到了。”
车停在日军哨卡外,司机下车,递了张证件过去,“这是藤田将军的爱子。”
几个日本兵立马往车后座行军礼。
男人打开车门欲下车,司机麻溜地撑着黑伞过来为他挡雪。
“还有一段路程,外面冷,您上车吧。”
男人推开他的手,轻吸一口气,往远处的城墙看过去,“我想走一走,看看这个城市。”
……
第69章 别害怕
男人一直在想那树上挂的错落有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司机为他披上外套,他从司机手中取过伞,往那些在风中摇摆的圆形的东西缓缓走去。
司机不敢多嘴,在后头冒着雪跟着他。
男人回头看着他,“你在这里等着我就好。”
于是,他独自走了过去。
风雪太大,他始终看不清前方,一股阴冷气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将外套拢得更紧些。
司机站在哨卡的棚子底下,接过小队长递来的烟,“将军的儿子不是殉国了吗?”
司机眯眼瞅着远处,“那是藤田久次,这是二儿子,藤田清野。”
“没听说过将军还有二儿子。”
“他是搞戏剧的,一直在英国,最近才回来。”
“是想让他接替他的哥哥?”
“藤田家的男人可全是军人。”
小队长也朝北边看过去,“他往那去干什么?”
司机抖抖烟,“一直在问那些头是什么,花房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懂。”
小队长笑起来,“不会吓尿吧,哈哈哈。”
藤田清野怔怔地立在原地,直到挨近,他才认清这些头颅。他连连往后退,不敢再看下去,转身要跑,竟被硬邦邦的东西绊倒,伞落在地上,被风带走两米远,大衣也掉了下去。
他知道战争残忍,死亡不可避免,光是淞沪会战日军便战死了六万多人,而中国军队损失了三十万。
他看着地面上暴露在外覆着白雪的手,连嘴唇都在颤抖。
司机和小队长见他跌坐在地,连忙赶过来扶起他。
藤田清野握住小队长的肩,“为什么要把这些头颅挂在树上?”
“长官,这是负隅抵抗的中国兵。”
“你们不该这么侮辱他们,放下来!”
“是。”小队长在心中冷嘲,却不得不遵从。
一路上,藤田清野都魂不守舍的,车停在一栋极大的欧式别墅前。
司机为他拂去身上的雪渍,按下门铃。
藤田野雄正在通电话,藤田清野候在外面许久,直到里面的声音停下,他才叩门进去,俯身作礼,“父亲。”
“啊哈哈,清野。”藤田野雄顿时从严肃的将军变成慈眉的父亲,上前搂住他,拍了拍他的背,“你终于来了,两年不见,你瘦了。”他松开儿子,看着他愁眉不展,“怎么脸色不太好?路上遇到什么事了?”
“我在城外的树上看到挂着很多中国人的头颅。”
藤田野雄笑着松开他,“士兵的一些小趣味,不用放在心上。”
“可是”
“美知和你的母亲最近怎么样?”
藤田清野垂下眼,“她们很好,也很想念您。”
“我也很久没回去了。”
“父亲,城外的尸体。”
藤田野雄脸色微冷,“不要再说了。”
电话铃响起。
藤田野雄坐到书桌前,不悦地看着他,“我还有事情,时间不早了,你就先上楼休息吧,明天再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