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先生+番外(5)
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埋进浴缸里，咕噜噜地冒着泡泡。水面升腾的热气将她脸熏地红彤彤的。
她懒散地躺在浴缸里，任凭热水滋润着皮肤，思绪越飘越远。
有人喜欢在超大号的别墅泳池里畅游，有人却更享受在狭小的空间里过着精致生活。
在这一点上，日本的房屋设计非常有发言权。
不仅是其他国家的人，就连日本人也喜欢调侃他们自己住的是“兔子窝”。
公寓楼从外面望去规模不大，但内里其实另有玄机。他们惯于用一些器具将屋子分割开来，从而提高空间的利用效率。同时，狭小的空间也更能让他们拥有安全感。
唐辛子现在住的，是二楼的一套主卧。里面配有单独的浴室和卫生间，倒是避免了小说中那些洗完澡后的尴尬二三事。
但惟独浴缸是只有一楼的浴室里才有的。
日本的泡澡和国内所指的泡澡不一样，为了节约用水，通常是一家人使用同一缸水，轮流泡。
许多不懂行的人听了，这时便会露出嫌弃的表情，但事实上这边的泡澡真的只是泡一泡，在泡澡之前，是需要提前清洗干净的。两个浴室也是分开的。
起初唐辛子还有些不好意思用，但后来她才发现山田优介几乎不怎么使用浴缸，再加上山田和美一再鼓励她勇于尝试，她便忐忑地泡了一次。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二楼的主卧被她用了，山田优介则是住在一楼的楼梯附近。房间内具体什么情况唐辛子也不清楚。
卷毛少年的房门常年紧闭着，大部分时候出来也只是坐在客厅里打游戏。
这几天唐辛子忙着办理入境后的各种手续和杂事，白天几乎不怎么在家。晚上回来的时候，对方似乎也有事情要忙根本不会理她。
所以唐辛子搬进来好几天了，和他之间的交流除了最初搬进来时不得不打的招呼，其他的却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今天的夜宵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意外了。她心想。
就是没想到，两人居然会在同一个地方工作。山田和美可完全没跟她提起这回事。
“真好啊。”
唐辛子有些窃喜，一个人去到陌生的环境工作原本就有些忐忑。这下却突然多出了一个勉强算是认识的人也在那，这让她不自觉地有些心安。
虽然他好像并没有认出她。
……
＊
小街的早晨无疑是宁静的。阳光洒进房间，夹杂着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晨风透过未关严的窗户吹进房内，纱制的窗帘在空中飞舞着，不时拂过床上那人的脸颊。
她翻了个身，睫毛轻颤着，慢慢睁开了眼睛。枕边还摊着一本日语词汇书，此时正被风翻地哗哗作响。
那是唐辛子昨晚学习时用的，背了没两页她便困意来袭，最后一头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倒是忘了收。
梦里的画面和现实交叉重叠，她有些茫然地盯着头顶还不太熟悉的天花板，一瞬间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不过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己现在正在日本实习，而不是在家里享受暑假。
她转头瞥了眼床头的电子时钟。
六点十分。
“是晴天啊……”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整理收拾。
十分钟后，她穿着一身十分保守的蓝白格子睡衣裤出现在了厨房里。黑色的长发被皮筋束在脑后，显得精神了许多。
今天吃点什么呢？
昨晚做的凉拌芹菜还有剩，唐辛子想也不想地便准备煮点粥对付一下。小菜配粥，算是国人骨子里难以割舍的早餐标配之一了。
她来的时候，橱柜里是还剩了一些米的，但颜色已经暗沉了许多，看起来像是陈米。再联想到之前山田和美提醒过的事，她没敢用，只好又去超市里重新买了一袋。
日本超市里，大米大多是五公斤一袋地卖，就算是最便宜的某佐贺大米，换算成人民币也要一百多，比起国内的均价差不多贵了有四五倍。
这让初到日本的唐辛子又心疼了好一阵。
虽然她也知道，要是从日本的平均工资水平来看的话，两边的物价水平其实是差不多持平的，甚至于国内的消费税还要贵一些，只不过是藏在价格里没有标出来而已。
但她刚到日本不久，总是忍不住地从国人的工资水平出发思考，单纯地用价格数字去做比较，然后暗自提醒自己必须得再努力一些。
多赚一些、再节省一些、尽量不要给家里造成经济负担。
这么想着，舀米的时候，她忍不住又顿了一下。
她回头瞥了眼楼梯角落里那扇紧闭的房门，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昨天晚上他蹲在台阶上吃面的可怜模样。
算了，一起煮上好了。
……
七点二十，唐辛子拿着自己的手提包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昨天被自家上司提点了一番之后，她不得不早起化了一点淡妆。身上的学生气被盖住了许多，长发被高高盘起，一身衬衫制裙地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么回事。
此时正值暑假，早上的电车里几乎都是上班族。
人们或坐或站着，有的在看书，有的在闭目养神，大部分人都是各干各的，车厢内偶尔传来一两声低语，越发衬地安静。
唐辛子出门出得早，这会上车还有空位。她自顾自地找了个位子随便坐下，从包里翻出了一本随身单词书，开始默背。
山田家位于东京郊区，距离她工作的地方还得坐上半个小时的电车。
但她这还算是好的，电车内有很多人都是从横滨甚至更远一点的地方直接坐车过来的，甚至有些人还要转车，一路上零零总总地怎么也得花上一个多小时。
山田和美之前说的没错，东京这块地皮寸土寸金的，就算是租房也够呛。
“泡沫、洞穴……”
唐辛子正在心里默念着，腿上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她拿起来一看，原来是她常用的Hello Talk有了新消息。
HT是一款国际性聊天软件，但和其他软件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是专门针对于语言互学而研发的。
用户们可以选择想学习的语言，然后和母语者交流，甚至可以直接在双方交流的文本上做出修改和注释，从而达到语言互学的目的。
最重要的是，这款软件不需要翻墙。简直就是国内外语学习者的福音。
唐辛子在国内的时候便经常使用它，虽然一开始的过程有些艰辛，但发展到现在还是有几个固定的语聊伙伴的。她和山田和美也是从这上面认识的。
唐辛子点开软件，最新消息是由一个叫做Satou（她猜应该是佐藤）的人发来的。他的头像是一张沙滩上的旅游照，戴着遮阳帽和墨镜，隐约能够看出是个阳光的小伙。
唐辛子不太习惯在社交软件上用照片做头像，被人感慨了几次“唐辛子”这个名字之后，她索性把头像改成了一根红辣椒。
形象又生动。
「Satou：你来到了日本，听说。工作，怎么样？」
他用的是中文，但很明显表达还不够流畅。
唐辛子先把错误给他改了一遍，又用日语回复他。
「唐：工作的话，我觉得还不错。但是这边的东西都太贵了TAT」
回了消息之后，她便返回去看自己的消息列表，随手回复了几个问题，她点开了山田和美的对话框。
昨晚半夜对方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过来，她没看到。
「和美：怎么样？和我弟弟同居、他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为什么这事到了她嘴里就变得这么奇怪……明明只是单纯的租房而已……
唐辛子想了想回道：「我觉得山田君其实还挺好相处的。」
确实好相处，毕竟大家每天各过各的，根本没什么交集。
她顿了顿又继续输入：「不过我感觉他的生活质量似乎有点差啊……你走之前是不是忘记教他做饭了？」
她刚把这段话发出去，那边就发来了佐藤的回复。
「Satou：谢谢改正。我总是用错。」
「Satou：中国的东西，比日本低吗？」
「唐：东西用“便宜”，价格才用“低”。」
……
唐辛子将那个病句帮他补充完整发了出去，却没有立马回答他的问题。
电车广播里传来温柔的女声，唐辛子急忙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跟着人群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