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晚管理着面部情绪,露出得体的微笑,缓缓提起脚尖朝三人一狗走去,每一步都如临深渊。
沈知南平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
——别看他,别看狗。
盛星晚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念着,尽量做到忽视,她走到藤椅另外一侧,和男人与狗呈现出对立面。
“奶奶好,我是盛星晚。”她端着微笑
说,如果不是刻意去听,没人会察觉音节里的细微发颤。
沈奶奶隔着老花镜去看阳光下的盛星晚,长发披散,容貌娇俏,身段裹在黑色羊毛裙里,冷白肤色在光下夺目。
——实在是好漂亮的一小姑娘。
沈奶奶地开心地不行,让周月如去给她拿椅子出来。
周月如难得见老太太开心,也一扫之前不快,笑着拿了红木椅出来给盛星晚坐。
盛星晚挪了挪椅,离老太太近些,离沈知南又远些。
沈知南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但笑不语,拿着颗绿□□球和奥利玩了起来,他将球远远扔出去,奥利飞快地奔出去将球叼回来。
“和小南在一起多久啦?”
“......”一天?
肯定不能这么给老人家说,指不定心管疾病都得气出来,盛星晚揣摩片刻说:“也有一段时间。”
老太太眯眼睛笑得皱纹都快开花,说:“我这孙子哪里都好,就是不肯谈恋爱把我急得,就怕我百年归去后他还是一个人!”
她忍着心中惧意,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德牧,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怎么会呢?您别多虑。”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
几乎是没有带迟疑的,就那么清声道出。
不过逢场作戏,又有何难?
沈知南从奥利口中接过球,动作微顿,下一秒若无其事地喊了狗一声:“奥利。”
“汪!”
可以看出,这狗驯化得极好,有唤必回。
沈知南随手将球丢到一旁,眯眸浅笑着看一眼面色微白的女子:“不给新面孔打招呼么?”
“汪汪!”
大型犬的犬吠声格外嘹亮。
在盛星晚听到那话时,脑中警铃大作,转头去看男人和狗——光色下,沈知南英俊如斯,浑身满渡金光,他却笑着下令:“奥利,去打个招呼。”
“汪汪汪!”
第16章
盛星晚手指倏地手紧,浑身抖得厉害,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犬矫健地奔她而来。
耳边,老人家还在说话:“只要有知南在,奥利谁的话也不听了......”
尖叫声是卡在喉间的。
分明想喊,但是当她怔怔地看着扑来的大犬,余光掠过男子清寒的眉眼时,她就再喊不出来了。
奥利两脚高抬,直接扒在她的双腿上,狗嘴大大张着吐着红红舌头喘气,大型犬喘气声非常重,呼哧呼哧——
咧开的狗嘴两边带着涎液,尖牙两排在阳光下很刺眼,它把沈知南的命令贯彻到底,兴奋地冲盛星晚喘气晃尾,甚至企图朝她脸上舔两口表示欢迎。
对于惧狗的人来说,这是噩梦。
盛星晚唇齿紧陷,硬扛着没吭声,面色早已经惨白如纸,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朝他求救。
他在看她,她知道。
“汪!”
耳边炸开犬吠声。
奥利热情无比,见她不理它也无回应,竟然还叫了起来,声声入魂惊得骨血冰凉。
盛星晚在吠声中闭了眼。
周如月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一眼就能看出这盛小姐怕狗,还不是一般的怕,更何况是沈知南?
也不知过多久,沈知南才懒洋洋地喊一声:“奥利,过来。”
大狗这才挪开两只爪,晃着尾巴跑开了。
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盛星晚胸口隐隐大弧度起伏着,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奶奶,我去趟洗手间。”
老人家让周如月带她去。
起身时,盛星晚只觉双腿乏力,近乎难以站立的状态,但她还在在男人寡淡的眸光里,维持着面上平静跟周如月进了屋。
厅内的陈设装潢都符合新中式美学,连家具的摆放也都恰到好处。
盛星晚目眼下无心观赏老宅的雅致,步调比平时快,快到周如月三步并作两步才能跟上。
一头扎进了洗手间。
她埋在盟洗台前用凉水冲脸,今日没带妆,素面朝天却别有一番美感,她皮肤极好又白又细腻,水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冷静,不过是条狗罢了。
门突然被人推开。
镜中,出现
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形,他缓步踏进来,无声注视着她。
盛星晚视若无睹,伸手去拿擦手纸时不慎扫到壁篓,物品哗啦地掉一地,洗手液、香皂、喷香瓶等。
她弯腰去捡,动作不急不缓,也忽视他。
修长分明的指进入视线,他蹲下身姿陪她一起捡,两人的手同时摸到洗手液,触在一起。
他的指凉,她的更凉,直接趋近于冰冷。
沈知南覆手握住她的腕,低低地问:“生气了?”
“......”不理他。
盛星晚不动声色地抽走自己手,表情无悲无喜,捡起一堆东西放在壁篓里摆好,冷淡越过高大的男人。
擦肩而过的瞬间,脉搏被男人的握住。
她寸步难行。
沈知南低低徐徐地开口:“你要学会适当对自己男人服软,在外人面前傲,可以,但在我面前,你得——”
话音雯时收住。
小姑娘眼圈红红面带水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也不说话,就那么转头静静地看着神色微愕的男人。
沈知南只觉握着的那只手腕冰冰凉,如死物,无温度。
“啧。”
他在齿间发出一声,松了她,转身去抽两张纸,转身时小姑娘已经没带犹豫地走出了盥洗室。
盛星晚心中隐忍,面上不便发作,实在是觉得憋屈,走出去的步伐又快又急,一路下楼往外去,周如月不在,又寻不到路,走着走着就乱入了一片草莓园。
冬风拂来,脸上残留水意只觉异常寒冷。
正值冬天草莓结果旺盛的日子,一眼望去,丛丛深红熟透的草莓点缀在绿意里,个大饱满,格外诱人。
盛星晚没有采撷,也没有尝草莓的兴致,只站在草莓堆里发着呆,眼前浮现出那条德牧的尖牙,浑身忍不住寒颤不已。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告诉自己,这才是沈知南,所有温柔都是陷阱,所有周全都是阴谋,腹黑、恶劣、无法理喻才是他!
后方数十米的草莓园入口,沈知南修身玉立,眸光锁住她的身影,也不急着靠近,慢条斯理地点燃一根香烟。
有很多女人讨厌抽烟的男人,其实不然,如果见过沈知南低头拢手点烟、吞云吐雾时的姿态,那一定很少有人会心生厌恶。
那支香烟,沈知南
抽得很慢,非常慢,放在平时已经能抽完三支了,他默默抽着,烟灰星点地抖落在脚边泥土里。
她在哭,在颤抖,他现在需要等,总要给她一点时间缓和。
最后一丝火星在寒风中灭去。
沈知南提起脚尖,沉稳迈向前方委屈至极的小姑娘,手里还拿着先前没来得及递出去的纸巾。
盛星晚借着无人宣泄般地哭,声音放肆,抽噎声也放肆。她就不明白了,这男人怎么就能这么恶劣,非要欺负一个女子,是不是心理有病要通过让别人难堪来找寻快感?
哭着哭着,一抹阴影出现在身前,挡住阳光。
她抬眸,他的蓝痣融进逆光里,眼底情绪难辨。
沈知南比她前一步动作,手掌落在她肩膀防她再一次逃跑:“晚晚。”
晚晚?
从没人这么叫过她。
突如起来的亲昵称谓,让她忘记抽噎哭泣,只怔怔地去看眉眼清润的男人,她知道温和只是表象,但在此刻就是移不开眼。
那声晚晚,如被男人放在舌尖品尝呢喃,有道不尽的缱绻和悠长余韵。
再次回神时,沈知南正用纸巾替她拭泪。
他细细地擦着,言语似在讲理又似在安抚:“你无需刀枪不入,我沈某没什么大本事,但是操劳一个姑娘还算游刃有余。”
他的话中意,她尽数听懂了。
盛星晚偏头避开他的手,极轻地笑一声:“沈知南,你的恩赐从来伴随着沉重代价,你无非是想要彻底沦为你的掌中物,任你玩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