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工厂里时, 躺在血泊里的沈知南已经失去意识陷入昏厥。
她扑过去, 跪在男人身体旁边,地面上温热的鲜血很快就染上白裙, 用双手去捧他的脸, 呜咽着,“你别有事......坚持一下......”
他的眉目熟悉,唇是苍白的。
从未见过沈知南如此虚弱的样子。
沈焕只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 没有任何话语,也没有任何动作, 看了一会儿后,他转身,走出化工厂,身影消失在暴雨里。
而后,响起车辆启动引擎的声音。
沈焕离开了。
在宾利车灯的照耀下, 她抱着身受重伤的男人,一只手努力地按着中弹的部位,可指缝里还是会不停地冒出鲜血来。
周围一片破败。
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过去,他的体温开始变低,肌肤也变得凉凉的。
就在星晚绝望到以为他会死在她面前的时候,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传来,乌拉乌拉的响着。
一辆救护车停在化工厂门口,从上面下来数名医护人员,有人拿着担架,有人提起急救箱,脚步匆匆地往化工厂里面涌。
当那些人看见沈知南的脸时,都被吓到了。
“顾教授——”有人扬声喊了一句,在空当的化工厂里激起回音。
星晚跪在那里,抬头去看大步跨过来的顾惊宴,他一身白大褂纤尘不染,和这里的破旧肮脏显得格格不入,他走近,其余医护人员给他让路。
他单膝蹲下,一把撕开男人被鲜血浸透的白衬衣,查看伤势后沉着眉眼说:“马上抬上车。”
急救人员赶紧把担架放在一旁,开始抬人。
星晚无力地退到一边,愣着,直到看见男人被抬上救护车,才回过神来,踉跄着起身去跟着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开始
行使。
星晚坐在那里,双手上全是他的血,湿漉粘腻,忍不住颤抖。
半晌后,她目光停在虚空里,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平静地问一句,“顾惊宴,他会不会死?”
顾惊宴没理她,再次起身查看伤势和沈知南的状况。
顾惊宴盯着男人肩胛骨处被打穿的血窟窿,说:“去医院再取就晚了。把手术刀和镊子递给我,快点。”
其余人都愣了。
他要在这车上做手术?
“顾教授不行阿这,车上不无菌很容易造成感染,再说没有麻药患者中途也可能被痛醒,主要是车辆还颠簸不停,实在是不适合做手术阿。”
“是阿是阿,顾教授。”
所以人都在劝顾惊宴,车上不能做手术。
不料,顾惊宴只是眉眼一沉,转头一寸一寸扫过那些人的脸,目光很是慑人,“我是医生,还是你们,嗯?”
下一秒,手术刀就递到了男人的手边。
几名护士用手机电筒打在上方,高高举着,充当着手术室无影灯的作用,其余人是大气也不敢出,眼睛瞪得老大。
取弹中途,沈知南是活生生被疼醒的,由于没有麻药,疼痛感能把人撕碎。
听见男人低吟一声,星晚神经立马紧绷起来,赶紧凑过去握住他的手,哭得抽抽噎噎的,“你......别怕......取出子弹就没事了......”
男人薄唇苍白,脸上也是鲜血斑驳,他看她的目光还是很温柔,声音很低很小,“别哭阿,晚晚。”
听他这么一说,星晚哭得更凶了。
沈知南手指微微一动,轻轻地反握住她的手,“晚晚,我们去爱尔兰好不好?”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流,流在他带血的白衬衫上,也不管去爱尔兰做什么,此刻就一口答应了他,“去......去爱尔兰。”
一旁,顾惊宴冷冷地:“死不了,别挡着我。”
星晚往旁边移了移,避免影响顾惊宴操作。
整个取弹过程,持续十分钟左右,当顾惊宴用镊子将那颗陷进骨缝里的带血子弹取出来时,整个车厢里都沸腾了。
“顾教授好厉害阿!!!”
“天才医生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这么抖的情况下都完成得这么好!”
“呜呜呜太佩服了,温小姐好福气能嫁给顾教授!”
......
好在及时取出子弹,送到医院时,做了伤口处理包扎后就直接送进了VIP病房。
已经深夜三点,文哲匆匆赶来医院。
看到星晚浑身湿漉漉地,披头散发像个女鬼似的,手臂和小腿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血痕,是在芦苇丛里被划伤的。
文哲吓了一跳,“盛姑娘......”
星晚摇头:“我没事。”
文哲派人送来干净的衣服,递到她手里,“盛姑娘,要不你先换衣服,我叫人送你回去,我在这里守着沈总就好。”
星晚眉眼间尽是风波后的疲态,她耷拉着眼皮,“我就在这里陪他,没关系。”
文哲也不好再劝,只是问:“那好吧,现在我报警吗?”
“不,”星晚说,“等沈知南醒了以后,看他怎么说。”
报警与否,怎么处理,都要等沈知南醒了以后做决定。
文哲:“好。”
VIP病房里都有单独的浴室,星晚置身在热流里,周遭温暖,却感觉一点也不真实,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换上干净的衣服出来后,发现顾惊宴正拿着病历本在病房里,站在病床边,低垂着眉眼在写什么,书写速度很快。
听见声响,顾惊宴抬头扫了她一眼,“你值了,盛星晚。”
“什么?”
“上午知南被你砸破脑袋,晚上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
星晚心里一动,但是面上还是维持着平静,她没有和他交流的欲望,“你出去吧。”
顾惊宴也没多说什么,提脚离开。
......
次日,上午十点。
病床距离窗户不远,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在星晚的睡颜上,她在他病床边守了一夜,最后实在是抵不过倦意和困顿,俯在床边睡了过去。
一睁眼,就看见男人英俊温和的脸,正在注视着自己。
星晚蹭地一下起来,愣愣地看着他:“......你醒了?”她的嗓子哑得不像话,昨晚嘶喊过多,现在听上去像是被粗糙砂纸打磨过的。
此刻,沈知南身穿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少了许多在商场上的冷锐感,多了真实感,他伸手想摸她的脸,这个动作却牵动伤口,疼得令他倒吸一口凉气,手也因此停在空中。
星晚忙将脸递过去,贴着他的手,“你别乱动阿。”
沈知南
的指腹凉凉,摩挲着她的脸庞,他说:“要是我真的死了,是不是就能替代霍西决在你心中的白月光位置,也能让你在余生的日子里对我念念不忘。”
死这个字眼,星晚是真的怕了,喉间哽了哽,半晌后才慢吞吞说出四个字。
“你不会死。”
“晚晚——”他喊了她一声,手还停留在她脸庞上,“我是个普通人,也会犯普通人犯的错。我的成长经历造就现在这个狂妄的我,凡事自以为是对的,包括欺骗这件事。对于你,我等待太久,预谋也太久,我输不起,所以选择隐瞒,是我不对。我有侥幸的心里,倘若你一直想不起霍西决,我就一直是你的唯一。倘若你想起霍西决,任何后果也是我咎由自取,但是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我不愿意失去你。”
语调淡,却字字诚恳。
星晚鼻尖有些酸,不由想起昨晚触目的画面,他明明是那样骄傲一个男人,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可是为了救她,说跪就跪,没有一丝犹豫地跪了。
“我知道的。”她低声回。
可能是伤口有些疼,沈知南放下了手,看着她继续说:“我爱你这件事,我从没说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
星晚眼泪憋着,声音已经有了哭意:“我也知道。”
男人点点头,眸色温和,“那你还要离开我吗?”
这问题很严肃。
星晚摇头,比他跪下去的速度快,“但是你以后不能对我再有任何欺骗。”
“好。”他沉了声调,很认真地,“以后我沈知南算计所有人,也绝不算计枕边人。”
第99章
文哲进到病房里, 打破原本的温馨和谐。
文哲停在离病床两米远的地方,手里拿着ipad,肢体动作显得有些局促, “沈总......我有点急事需要汇报。”
躺在病床上也偷不到闲。
星晚收起情绪和眼泪,从床边起身让开,示意文哲过来, “你过来这里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