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问你爱过人吗?”
“没有。喜欢可能有过,但爱,没有。”华雨眠斩钉截铁地摇头,“到目前为止,一次都没有,我很难爱上别人。”
“我有过。”骆殿祎静静道,“我爱上她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当时我被人设计绑架,侥幸逃脱,茫茫雪原哪儿也不敢去,心想干脆等死算了,结果她出现了。她把我从雪地里挖起来,没多久我又昏迷了。虽醒不过来,但我有意识。她出去找柴火,我觉得我的心也被她带走了。我们一起在雪原上呆了三天,救援才来。”
“可等救援来了,上了担架,我同她从此就再没见过。我昏迷数日,醒过来找医院的人问,说确实有这么个病人留院检查,但第二天上午就走了,记录什么的没法调。于是我想办法查了滑雪场所有中国人的租赁记录,一条一条查,就是没有相符的。我又想,要不我去托关系找海关查学生签证,反正每年留法的中国留学生才几万,女生、有舞蹈特长的,数量就更少了。可我哪里知道,她当时只是来交流,用的旅游签证啊。”
“再后来,我干脆把自己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举世闻名、哪怕臭名昭著都可以,只要她来找我。”
“可是,她一次也没来。对吗?”华雨眠道。
“嗯。”
“你有想过她为什么不来找你吗?”
“没有,根本不会去想。”骆殿祎摇头,“等她的时间越长,雪原之上的相遇就越像是我的幻觉,是人昏迷时为了求生所做的黄粱一梦。我不愿怀疑自己,所以不去想。”
“你每天跟不同的女人逛街购物,满世界招摇而过,报纸头版头条都是你。”华雨眠叹了一口气,“你要她怎么办?”
“我就等着她来骂我,气势汹汹打上门来啊。”骆殿祎扬眉,“真爱一个人,发现爱人出轨,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总该跟我讨个说法吧?”
“讨说法?就她那闷葫芦一般的性格,你觉得她会吗?她躲你都来不及,生怕被人知道她跟你有过一段。”华雨眠不禁长吁一口气,“男人在感情上,果真都是呆子。”
“可那时候在雪原,她真的很可爱、很活泼。”骆殿祎小声辩解,“眼睛就像小鹿一样,还各种凶我,我以为她是那样的性格,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要她来找你可以,但你,给过她勇气跟底气了吗?”华雨眠摇头,“你让她如何相信自己是你心里最特殊的那一个,和其他花花草草都不同?别说她不信,就算我是颜芃,我也不会信,甚至还会懊恼,怎么无端成了艳遇故事里的女主角,栽到个花花公子手里。”
骆殿祎闻言,眼神陡然一滞。
“唉,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华雨眠摆摆手,及时止住话题,“你把她假料放出来这算什么事啊?换我是颜芃,我绝不让你好过。成天嚷着吃板栗,送你吃个爆栗还差不多!”
“是啊,我也希望她不让我好过。”骆殿祎撇嘴,“但你也看到了,她根本不在乎。嘴上一句没有,行动却比谁都实际,该结婚结婚,该嫁人嫁人。”
“颜芃的性格,其实很像冰淇淋,一热就化了的那种。”华雨眠静静道,“你如果一定要把这支冰淇淋留到最后吃,都快化水了,就怪不得别人来抢。待别人来抢了,你着急上火,两三下颠簸,企图囫囵一口吞,结果冰淇淋落到地上,功亏一篑。”
“从我在友岚生日宴上认出她的那一刻起,我既已知箭在弦上。因此,谈不上计策不计策,就想她回来。”骆殿祎紧闭了一下双眼,长叹道,“可每一次,她都那般决绝地推开我,毫不在意。”
“如果,我让你现在跑下去,当着颜芃那个对象的面,最后问她一次,她到底爱谁。”华雨眠挑眉,“你敢吗?”
“要是我年轻上五岁,我会这么做。”骆殿祎顿了顿,沉声道,“但现在,我打算放手。”
“我放她自由。”
翌日,华雨眠在午间新闻中看到大幅的澄清报道。
报道中称,日前被拍到的所谓舞蹈家颜芃与演员陈宣舟的酒店图实为两人在酒店接受医疗按摩项目,因拍摄角度的问题,两位蹲着的盲人按摩师并没有出现在画幅内。华雨眠翻开报纸,仔细盯着新闻提供的有按摩师的酒店照片好久,不禁大笑出声:“华姑,骆殿祎有这个本事,他怎么不去做特效啊!”
报道发出不久后,演员陈宣舟立即在社交网站上跟帖,证实了报道的真实性。当晚,从不跟媒体发声的骆殿祎破天荒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会中强调三点:第一,颜芃老师为人正直,绝对没有作风问题;第二,他直接播放了当晚小区监控,画面无声音仅有动作,相当清楚地展示了骆殿祎的主动性;第三,他从未打算也无义务跟社会阐述自己同颜芃的关系,以后也不会,因此媒体切勿随意套用“前男(女)友”这样的字眼,会对当事人造成困扰。最后,骆殿祎一口气告了三十几家自媒体跟狗仔,要求对方删除不实报道并道歉。
一夜之间,仿佛又变了天。
原来,声誉也是可以挽回的。
只要你同颜芃老师一般,闭口不谈,安静嫁人。
变天
外面的世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颜芃自己也说不清楚。
只记得傍晚从剧院练功回来,家门口一下子又涌了许多媒体。颜芃摸不清大概,索性直接去了艾马家,夫妻俩小火锅吃得正香。颜芃进屋坐了一会儿,才从电视里得知了大致情况。她面上有些挂不住,没说两句话就撤了。爸妈家肯定是回不去的,最近出了许多事,每次回去都免不了要吵架。不过,颜芃同父母的关系就没好过,应该说,自她二十岁起,就一直是冰点的状态。颜芃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爷爷奶奶家了。可是,自从表哥周毕进去以后,爷爷颜东方就再没真正笑过,身体更是一直不好。颜芃不似表妹方琼那般长袖善舞,每次都能将爷爷哄得很开心。她在爷爷家,大多只有坐着安静吃水果的份。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华雨眠家可去。华雨眠——可一想到她,颜芃就觉得头疼。华雨眠的眼神那么真挚干净,笑容永远充满感染力,她对艺术很有一套,顶顶要命的是,每次想到骆殿祎望着她的眼神,颜芃心下便慌得空荡。
颜芃用力摇了摇头,干脆什么都不去想了,就这么在马路牙子上漫无目地晃着。期间收到好些梅聿书发来的消息,她简单扫了扫,多是问询和关照的短信。自相亲结束后,聿书便一直如此。他性子温和,做事稳健,从政,社会地位颇高。两人差了快十岁,论资历、论阅历,颜芃是远远及不上他的,但同聿书在一起,颜芃没有什么压力,都是大院出身,吃穿用度、生活作风实在相似。更重要的是,他丝毫不介意颜芃的过往。比方同骆殿祎的事,他就不过问,也绝不会评价一句不是。
“要来我家吗?”聿书在屏幕那头问道。
颜芃停住了脚步,犹豫着,打了一个‘嗯’。
“在哪儿?我来接你,刚下饭局。”聿书问。
“三角地,就你上班的地方附近。”颜芃道,“我就坐在公交车站的凳子上等你。”
颜芃在夜风中舒展了一下四肢,然后从布袋包里拿出一颗可乐味的棒棒糖,拨开了含在嘴里。她坐在长条凳上,双臂向后撑着,双脚并拢压了压脚背,面前来来往往呼啸而过的车辆很多,红的、白的、银的、香槟的,还有一辆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亮着鲜红的尾灯,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颜芃赶紧起身,微笑着迎了上去。
“你怎么那么快就来了?”她道。
黑色的车门打开,却不是颜芃预想中的那张脸。
“要去哪儿,我捎上你。”骆殿祎摘下墨镜,探出身来。
“上车吗?”他又问了一遍。
颜芃盯着骆殿祎的双眸,条件反射地迈开步。只是,迈开步的后一秒,她一下清醒过来。
“不了。”颜芃淡笑着,摆摆手,“我在等人。”
骆殿祎遂阖上门,挥手示意轿车前行。行驶带起的微风吹散了颜芃额前的几缕碎发,她下意识地望向轿车远驰的方向,却发现它亮起双跳灯,靠边停下了。骆殿祎伸出一双西裤笔挺的黑色皮鞋,从轿车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