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逃+番外(340)
做完手术, 精疲力竭地男人瘫坐在手术时的角落里, 巡回护士以及助理们上前关心,他摆摆手, 什么也没说, 示意其余人全部出去。
他想静一静。
顾惊宴背贴着冰冷的墙壁, 一条腿曲着,一条腿长长伸着,他用单手搁在膝盖骨上捂着自己的脸,空气里, 是浓重的消毒水味,还有她的血腥味。
他亲手将已经死在腹中的胎儿取出来。
是个女儿......
顾惊宴撤走脸上的手,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自己这双手,十指颤抖不已。
“操!”
他爆一声粗口,然后右手使劲去握左手手腕,想要控制颤抖,却发现无论怎么用力,手腕一圈被捏得发紫,那手也还是在不停地颤抖。
耳边,不停回荡那句话,像是一个漫长的诅咒。
【顾惊宴,你一生顺遂,可曾有过不如意的时候?】
放眼自己的前半生,家境优渥,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工作后更是声名鹊起,人人都要尊敬喊他一生顾教授。
现在他竟开始迷茫起来,他不断去想当时她满是恨意的脸,以后呢?还会有以后吗?
不知在手术时瘫坐多久,顾惊宴扶着冰冷的墙壁起身,刚站起时顿觉眼前一黑,头晕目眩地随时要栽下去,他又发了一会愣,才再次缓缓抬步。
出手术室时,扯下头上的橄榄色帽子丢进垃圾桶里。
有人在外面等他,是脑科的李锋主任。
李主任一见男人出来,正准备开口,就看见面色如鬼的男人,吓了一跳,“......您没事儿吧?顾教授。”
顾惊宴摆摆手,脚步有些虚浮。
李主任看着男人那只正在摆动的手,手腕一圈乌紫,他呀一声,“顾教授您当心您手,伤着了问题可就大了,还得替病人们做手术呢。”
眼下的顾惊宴没有任何精力来应付交谈,他开口,“有事吗?”
声音全是里疲倦委顿。
李主任也不绕弯子,简洁明了地说:“刚刚替患者鲜血的那位霍先生,献完血出来后流很多鼻血然后晕倒了。......照了个脑CT后拿来给我看,顾教授您先看看——”
李主任递过来一张脑CT。
顾惊宴垂下眼睫,李主任用手指着两片阴影间的白色给他看,“这里,长了个肿瘤。”
顾惊宴看着CT片上的肿瘤部分,鼻子一酸,语调却极力控制着平静,“做手术能救吗?”
她那么在意霍西决,霍西决一死,她能承受得住吗?
他难以想象。
李主任啧一声,摇着头说:“这个是浸润性生长的恶性肿瘤,没办法手术切除,只能药物缓解拖延时间,但是控制得再好再好,也只有两年时间。”
顾惊宴抬手扶额,脚下不稳,李主任连忙去扶,“顾教授!”
顾惊宴拒绝援手,他推开那手,深深呼吸一口,“我知道了。”
李主任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甚是寥落孤寂,在医院这么长一段时间,他从未见过那样的顾惊宴。
......
顾惊宴走得慢,很慢很慢,在记忆中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慢走过路了。
他追求效率、完美、精益求精,凡事容不下差错纰漏,但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不不快乐的?
不知不觉间,走到她的病房门口,他站了会儿,还是伸手推门进去。
这是一间VIP病房,没有别的患者。
病房里有鲜花的味道,他一眼就看见立在病床边的盛星晚,她正好将花插在床头边的花瓶里。
她转身,冷冷看着他,“这里不需要医生,谢谢。”
顾惊宴没有离开,缓慢地走到病床边,低下头,去看戴着氧气罩的少女。
注视过程没有持续到五秒,男人脚下猝然一软,手下意识攀上窗沿,直笃笃地就跪了下去。
他像是被抽走力气的死物,难以支撑自己的躯体。
他咬牙,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腿上软得厉害,手也还在抖。
盛星晚眸光一转,看着跪在病床前的男人,“顾教授——你很厉害嘛。”她弯酸地嘲讽,“你的未婚妻知道你这幅样子跪在东霓面前吗?”
顾惊宴不赞一词,始终沉默。
盛星晚心疼地用手摸了摸东霓额头,又对顾惊宴说:“你在这里装深情给谁看?就算你再怎么演,东霓醒后也绝对不会原谅你。”
“我知道。”他终于开口,嗓音喑哑。
“那你能放过她吗?”
“......”
盛星晚没有等到男人的回答,她有些厌恶,“何必呢,就算顾溪的死有霍老师和东霓的责任,但是再怎么你也够了吧?你把霍家搅得一团糟,东霓又流掉了一个孩子,你还想怎么样?”
顾惊宴额间青筋突起,面色阴沉如鬼,他感受到地板的凉意透过膝盖骨钻进来,融进毛孔里,迅速往四肢百骸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