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十级孤独女孩(106)
这次提到看医生这件事,冉筝的情绪没有以前那么激动了,只是一直在压抑的痛哭着。
这样算是好一点了吧,许欢程自我安慰着,至少冉筝没有激烈的反对,这是个好的开始,只要冉筝配合治疗,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许欢程把冉筝抱进怀里,温暖着他冰冷的身体,在他耳旁轻声呢喃:“忘了过去那些不好的事情吧,我们向前看,往前走,慢慢来,你走一步我就陪一步,你走一米我就陪一米,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会好的。”她会用一生陪他治愈不幸的童年。
“确定要我剪吗?”许欢程拿着推子,在冉筝的头发里比来比去,不知该如何下手。
冉筝的情绪平静稳定后,许欢程说要带他去剪头发,以后一切从头开始,用新的面貌来迎接未来,可冉筝却说要许欢程帮他剪。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许欢程已经问了很多遍了,还是没有下手。
“嗯。”冉筝极轻的应了一声。
比起许欢程的纠结犹豫,冉筝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许欢程想,以冉筝的长相,再难看的发型他都能顶住的。
一旦打定了主意,许欢程的动作就快了起来,她先用剪刀剪头发,技术真的太差了,剪得凹凸不平,长短不一,然后越修越短,她有些心虚道,“冉筝,我们现在去理发店还来得及。”
冉筝轻轻摇了摇头,执意要她剪。
“要不干脆剃光好了。”许欢程提议道,她最初是想帮他修个平头的,可现在就跟被狗啃了一样,这里厚厚一撮,那里头皮可见。
冉筝微不可闻的应了声,“嗯!”
冉筝的头皮很白,头型很圆,剃了光头后,活脱脱一个糯米大汤圆,与墨黑的眉眼相互辉映,仿若一幅立意深刻,干净纯粹的水墨画。
“看着真有食欲。”许欢程笑着打趣,帮他仔细弄去脖子的碎发,越看越满意,“这样显得精神多了。”
冉筝不习惯的摸了摸光秃秃的头顶,也轻轻笑了开来。
许欢程好久没看到冉筝这样轻松的笑容,不由得一愣,心头涌起了万般滋味,多希望你能这样笑一辈子,哪怕不再是当年那个挡在我前面的明媚少年了,没关系,余生我来守护你,把你藏在我的羽翼之下,替你遮风挡雨。
“冉筝。”许欢程叫住了准备进卧室的冉筝。
冉筝回头。
“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起床去医院。”许欢程柔声道,“晚安!”
冉筝定定的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半晌才缓缓道:“晚安!”
“嗯!”许欢程眸子亮了起来,欣喜的点了点头,这是重逢以来,冉筝对她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好甜,甜到她都忘了这段时间自己流过的那些苦涩的泪水,好像为了这一句话,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九十二章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冉筝说的那句“晚安”太过撩人了,还是担心冉筝的心理状况,许欢程失眠了,心情有些浮躁,翻来覆去好几个小时都睡不着,脑海里一直出现冉筝的样子,此时此刻她很想他,哪怕他就在隔壁,哪怕他们共处一室,哪怕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见面,她还是很想他,想马上看到他,想依偎在他怀里。
终于许欢程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起床出了卧室,来到冉筝的房门前,手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来来回回犹犹豫豫。
许欢程心想:“算了,这么晚了他应该睡了,还是不要打扰他吧,明天早上再说。”却有另一个不甘的念头升了起来:就让我任性一次吧,明天要去医院了,说不定冉筝心里也在害怕,也想有个人陪陪他。
“砰砰砰!”许欢程敲响了房门,意料之中的没人应答。
“冉筝!冉筝!”许欢程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答,“莫非真的睡着了?”
许欢程嘀咕着,一扭门把手,竟然开了,她窃喜道:“我就进去看一眼。”
许欢程抹黑走进去,冉筝的房间很暗,因为他把窗帘拉得死死的,不留一丝空隙,不知道被什么物件绊了一下,整个人往前扑去跌在地上,不知道带倒了什么,噼里啪啦一阵乱响。
“对不起!对不起!”她顾不得自己摔疼的胳膊和膝盖,一连串的道歉,进来偷看还搞出这么大的震动,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了。
然而更诡异的是,这么大的声响却没有得到冉筝的任何回应。
许欢程心头闪过不好的预感,她挣扎着爬起身来,手却摸到了粘稠的液体,顿时脸色大变,全身发冷,她哆哆嗦嗦的把手拿到鼻尖一闻,心猛的提了起来,那熟悉的铁锈腥味,-是血。
“冉筝!”许欢程凄厉道,当她打开灯,看到躺在地上脸色苍白,紧闭双眼,了无生机的冉筝以及那满地的鲜血,还有一个空药瓶。
“啊!” 许欢程悲惨的大叫,仿佛被人抽筋剥骨失去了支撑点,颓然倒在了地上,然后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冉筝!冉筝!”她顾不得痛得抽成一团的心脏,向冉筝爬过去,紧紧抱住他瘦弱冰冷的身体,似乎想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无法分开,一只手握住冉筝还在流血的左手腕。
“冉筝,别怕,欢程在呢,你不会冷的。”许欢程喃喃道,与其说安慰冉筝还不如说是安慰她自己。
当陶思则和方洁瑶来到医院时,看到许欢程在急救室的走廊边蹲着,整个人低着头缩成一团,手里拿着一封信,那封信随着拿信人的手指在不停的抖动,仿佛一只欲飞不飞的白蝴蝶。
那是冉筝的遗书,上面写着:
欢程,对不起!虽然知道你很讨厌我跟你说这句话,但我只能跟你说这句话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句,忘了我吧。
我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让你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知道那对你而言太过残忍,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七年来的每一天我都想死,我一宿一宿的失眠或一宿一宿的做着恶梦,过去的那些事从来没有停止过折磨我,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这么久以来可以说,我一直活在恶梦里,不,比恶梦还可怕,就像一直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的把我的灵魂从身体里拉扯出来,然后一天一天的把它推进黑暗的深渊,悲伤、绝望的情绪像蚀骨之蛆一直缠着我,无法甩开,无法挣扎,越陷越深。
每分每秒都徘徊在生与死的边缘,脑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死吧,死了就解脱了。
但一想到你,我就想再多撑一会,多一会,起码等你学业有成,以后有能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后面看到你优秀又坚强,我想我是时候该离开了,永远的彻底的离开。
活着对我来说像是一场漫长的刑罚,我每天都在痛苦的煎熬着,唯有想到死亡我才能感到轻松一点,所以你不必为我感到悲伤,死亡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开心的事。
这七年来,我为你做的那些事,你也不必太过内疚,因为早在七年前我就已经死了,后面离开之后活着的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用浑浑噩噩的七年换你一个光明的未来,这是一笔太划得来的买卖,我觉得很值。
我知道这人间或许没那么差劲,还是有美好的人和事,知道你依然爱我,但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了,什么都不想在乎了。
写到最后,我想说:欢程,当你推开门看到我的尸体时,不要害怕,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伤害你。你就当我睡着了一样,我只是想睡一场踏实漫长的觉,你别来打扰我。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以后你能带着你的另一半到我坟前祭拜一次,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的离去没有对你的人生造成不好的影响,这样我在九泉之下才能彻底的瞑目。
就这样吧,永别了!
冉筝绝笔
在看到冉筝倒在血泊里,紧闭双眼的时候,她感觉到像被重物一拳击中了大脑,脑子如同脆西瓜一般,碎成了无数瓣,天旋地转,恍恍惚惚,一片空白,停止了思考能力,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电话叫救护车的,不知道在等医生来的时候,她跟冉筝说了什么。
当医生赶来的时候,她就坐在一旁歪着头,一只沾满冉筝鲜血的手紧紧握住一封信,握得那样紧,白皙皮肤下的血管都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