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路两万里(116)
桃李都顾不上计较他的毒舌，坚持说：“反正你先跟我回去！”
“这里是我一辈子的安身之所。我喜欢这里的环境，和现在的工作，如无意外，我会一直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不论如何，都谢谢你的关心。”
“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的，不应该一辈子埋没在这个地方。农场没有你没问题，他们可以找其他人来管理，小五都可以！”
“谢谢，但是不用了。”
她发急了，努力克制住快要爆发的情绪：“一辈子那么长，你能保证农场会一直开下去吗？已经过去那么久，你还要自我放逐到什么时候！”
他情绪不见起伏，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淡淡道：“从前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所以我不必再说。最初的时候，我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闭口不提，因为我不想当别人提到我的时候，说就是那个失去靠山的倒霉男人，所以选择逃离到这个地方。但是现在，我留在这里，不是为了任何人。我只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喜欢这里。我是我父母的孩子，我骨子里有渴望自由的基因，我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不想被任何人左右，所以对于我来说，这里也是最适合我的地方。当然，如果去北京上海那些城市，我可能会有不错的发展，从前那些销售的工作，只要愿意，我也可以做得很好，但是现在这种生活，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她看他眼中有水光，心里却是一团火：“这里你已经呆的够久了，三年多的时间都过去了，是时候离开了！”
“都说了不会回去。”他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是什么使你产生这种以为可以左右别人工作乃至生活方式的误解？”
“可是你不是别人！”
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半响，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臂，以一种近乎悲悯同时又带有几分哀求的神色看他：“你在这里已经呆的够久了，和我一起回上海好不好？”
他说：“我偶尔会想起从前身为精英人士时候的生活，也会想要做回成功人士，让自己和周围人都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我又觉得，其实不成功也没什么问题。”
她失望又冷淡：“真正淡泊的人，又怎么会拘泥于某一个地方？”
他站在她面前，眼睛深深望着她，帮她把风吹乱的头发重新别到耳后去，温柔道：“桃李，你是善良的好女孩。我们之间，的确有某种缘分，这也是事实。只是，你值得更好的人，而我不是。不要再固执下去了，这里不是你久待的地方，明天回去吧，我送你走。”
她气愤起来：“我千山万水跑到这里来，不是听你说这些话的！”
他不发一语，转身离去。
背后，桃李委屈又气愤喊：“李上言，我什么时候走，自己说了算！”
大概是夜里十点钟的样子，再次听见他在院中走动的声音，她爬起来，掀开蚊帐，推开木窗。
木窗“吱呀”一声，他随之转头：“怎么还没睡？”
“因为你还没有跟我说过晚安！”
他很无奈的样子：“嗯，晚安。”
“我明天是不会回去的！”
“随便你。”
“喂，你回来！”
他已经走到自己房间门口，不得已，再次回来，到她窗前：“怎么了？”
“少爷。”她望着他，这次柔声道，“晚安。”
他拿她这样的女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眼睛望着她，笑了起来：“嗯，早点睡吧。”
***
第四天，早上照旧被小五给吵醒，他在她窗前一套少林功夫练好，一发功，蹦进屋里来，站在床前催她快点下来：“快快快！我等下带你去个地方。”
“哪里，干嘛？”
“去买新鲜水牛奶。”
“好的，你先出去一下。”桃李对这种事情最感兴趣，掀开被子，马上跳下床，“我穿上衣服就来！”
桃李起床，穿衣收拾完毕，全身上下防晒霜擦抹好，出去一看，小五拎着一只空塑料桶，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
桃李到门口，小五把空桶交给她拿着：“就在寨子那头，一户人家养水牛，早上早点过去，买上一桶鲜榨的，回家煮开，家里没糖，我们有时候加点蜜，有时候也不加，就放到锅里煮开，煮出来有奶皮，比超市卖的香浓好喝一百倍。喝了这个，以后超市里卖的那些你就没办法再喝了。”
桃李心急，催他：“好的好的，快走吧！”
小五去院中牵来摩托，腿一抬，忽然“刺拉”一下，是布料撕裂的声音。
桃李问：“要不要紧？你回去换，我等你。”
小五面不改色，极其不要脸道：“不要紧，这一条是言兄的，不是我的。”
桃李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上言这厮，他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么？！”
待桃李爬上摩托车后座，小五把自己手机递给她：“我们路上听歌儿，提神，声音放大点。”
桃李说好，打开音乐播放器，划发划发，自上而下浏览一遍，问他：“放哪一首？《爱情买卖》？《狮子座》？还是《嫁人要嫁灰太狼》？怎么没有最炫民族风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就放《我中了你下的毒》，这个我最喜欢。”
“好。”
点下去，手机马上风风火火开唱：“你打开了我的衣橱，拿走了你的衣服，留下一片孤独，让我一个人住，我总把你当成全部，你却一点也看不清楚——”
半个寨子都能听见的《我中了你下的毒》成功地把准备去菜园地边上刷牙的李上言给吸引了过来，他辫子还没扎，顶着一头乱蓬蓬的卷发，嘴里叼着根牙刷，穿着抽绳睡裤过来：“干嘛，去哪里？”
小五吩咐桃李：“把我的腰搂紧点。”回头同李上言讲，“我们去买水牛奶。”
桃李眼睛在他身上上上下下打转，被他察觉：“你看什么？”
桃李转过脸去，不睬他。
他莫名其妙，转而问小五：“那边路不好走，为什么要骑摩托去？”
“今天有风，骑摩托最适合。而且，我还感觉吧，”小五从屁股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学习小本本，翻到其中一页，仔细看了一看，记在心里了，才跟李上言开口讲，“俺の車乗ったら、俺の女になる気がするさ。”
车后座的桃李伸头问小五：“你刚刚都说了些啥？”
小五不回头，目视前方，严肃道：“我刚刚说的是一句新学会的日语，意思是说，坐上了我的车，我就要对你负责，对你的生命，对你的整个人负责。这是我们云南这边的规矩。”
桃李点点头：“嗯嗯，好的好的。”
李上言“嗤”的一下，自顾自刷牙。
摩托车发动，桃李终于回头冲他说：“言兄，那我们一起去买牛奶了哦。”
李上言满口泡沫，随意摆手：“去吧，去吧，现在你属于他。”
摩托车开出很远，桃李一手擎着手机，高声放音乐，一面回头，鼓着腮帮子，对他竖起拳头，比了个口型：“嘁！”
下午，连续捉了三天的黄鳝的依大叔终于宣布，数量够了。他要烧他最拿手的黄鳝煲了。正好依大婶帮四妹缝制了一套漂亮衣饰今天完工。四妹要去参加一场选美比赛，比赛两天后就要举行，衣服头饰要抓紧送到镇上去给她。
依大叔两手一拍，既然要去镇上，那干脆把黄鳝拿到镇上三妹的土菜馆去烧吧，土菜馆里调料什么的也足，正好可以多少几个菜，给上海来的客人桃李接风洗尘。
当天中饭吃好，依大叔不知哪里借了一辆破旧的小面包车来，停在大门口。李上言临出门前，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色圆领半袖T恤，把他那条养了半年、却被桃李不小心给洗掉的干净牛仔裤穿上，对着门后一面小镜子照了照脸，对于穿上干净牛仔裤的自己不是很满意，感觉哪哪都不对劲，于是问狗：“三万，我这条裤子没问题吧？”
三万对他看看，感觉这裤子还行，摇了摇尾巴。
桃李也在对面房间梳妆打扮。
山里人进城和请客都是大事情，桃李今天作为贵客，一定要穿上最华丽的衣服才行，但她带来的衣服大都是黑白灰这几个色，依大婶觉得太素了，都不像年轻人，就把自己的一套新做的衣裙借了她，还亲自帮她穿上，大统裙色彩艳丽，腰上束一条绣花围腰，围腰上有彩色布条和银泡装饰，光彩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