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前花开(25)
我点点头,推开他的手,沿着一排排桌椅,到达离程先生一步远的位置。
我想叫程先生的名字,但那三个字怎么也出不了口。
今天,是程先生在我这里作为租客的最后一天,我本来已经准备好一份礼物想等他上完课再给他,没想到仅仅几个小时他也没有等到。
我顺着椅背上的绳子看他,目光扫到书桌内的一张便条。我拿出来,上面是一串数字。
“玫玫。”肖堂拍拍我的肩头,不远处警笛声声作响,越来越近。我看了看那便条,心里升起一个念头,肖堂马上洞悉了我的想法,摇摇头,道:“你不能拿。案发现场的东西你拿走了会被怀疑的。到时候就麻烦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对这个号码这么执着,肖堂听着楼下已经有人进门,我却欲藏起这个东西,无奈又焦急的拿出手机将那串数字照了下来,“行了吗?快出去。”
我被他拉着,刚在门口站定,转弯处便上来三五个警察,从为首的那个警察身后走出一个女人。我看肖堂同那为首的警察握了握手,眼神才慢慢聚焦,看清了那小跑着向我而来的女人是玟君。
我到这时才知道,那天接走玟君的男人是个警察。几个便衣警察从外面进来高喊着老大,然后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才进了案发现场。男人递出一支烟,肖堂没有接,两人一同向下看我们,然后又转头回去接着聊天。
玟君拉回我的视线,道:“你没事吧?”
我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说没事,只是事发突然,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边。
“我也觉得很惊讶。”玟君低声跟我说道,“你知道吗?我最近接了个离婚的活,按常理来说,涉及到我的委托人,我不应该泄露任何信息。可是楼上死的那位,是我委托人的丈夫。”
“什么?程先生的老婆?!”我张大了嘴,“他们在商讨离婚?”
“具体的事儿我也不方便说,但我直觉这不是个什么好事。你一不是律师,二不是警察,就明哲保身吧。好好开你的画室,要是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等事情结束了,我过来告诉你。”
我没有说话。玟君知道我是那种只要跟人相处久了,就会单方面将其当做朋友,愿意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人,所以她从我沉重的表情中读懂了我想知道真相的迫切,她握住我的手,说道:“不能说服你,你就非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吗?”
我笑笑,道:“我知道我不是警察,但我还是想为死去的程先生做点儿什么。”
玟君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和肖堂一个样,认准什么东西就死轴死轴的。我现在也告诉不了你什么,对于你口中的程先生,我只能说他们家挺复杂的。”
玟君纠结着道:“我在办理这个离婚时,就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程太太最开始娘家想要的东西只是一个虎型吊坠,据说那是她结婚时的嫁妆。但是程先生答应离婚,却始终不给她吊坠,她才来找律师做中间人。我一直周旋其中,但奇怪的是,前几天,她忽然找我来说不打算再跟他掰扯下去了。便将一切撤了下去。”
前几天。
我想起小秋前几天说程夫人过来大吵了一阵,想必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
我连忙向玟君要程夫人的电话,玟君摇摇头,说这我不能给你。
那之后,我的画室被封了。
在这个城市,只要是有一点新鲜事都会传得比风快,当下人们便知晓我的画室出了命案。本就不多的客人更是避而远之,学生家长也是担心孩子的安危,再不送他们过来。
画室陷入了难得的休息期。
我不想回家接受爸妈的担心的目光,这会使我心情更加忧郁,所以给他们打了电话报过平安以后,我说我能找到住处。就在这时,肖堂接过我的电话,走远不知跟我妈说了些什么,我妈就再也没有电话轰炸。
肖堂带我回了他家。
与其说是家,不如说是住处。他只是短暂的在这一个六十多平米的顶楼房间里住一段时间。他说从至高处向下看,能让他有一种鸟儿翱翔在空中的感觉,轻松而愉悦。
我洗过澡,便从他说的位置往下看,远处的一切显得渺小,一个个方块似的高楼规矩的排列在地面上,看着触手可及,实际却是几十几百米的距离。
就像生存与死亡,是在未来,也在此刻。
肖堂抱着我,问我怕了吗。
我说没怕,就是觉得昨天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天怎么能就没了呢。
“不怎么真实。”
肖堂笑了,他说:“你上次说我在你身边也不怎么真实,那什么才是你的真实?”
“不知道……”
“你还要继续查程先生的事吗?”
我安静的想了想,“我知道我不是侦探警察律师什么的,调查这事不归我管。但我还是觉得作为朋友,我能感觉到程先生家可能需要我的帮助。我想至少找到程夫人,我们一起聊一聊,我才能安心。”
肖堂贴着我的耳朵吻了吻,“你就是太善良了。他们的事你不用管。”
“也许吧。”我说,“我可能真的在多管闲事,但就让我再多管这一次吧。”
“我一个朋友问到了些事,明天我去看看。”
肖堂的声音越来越轻,床头是他刚点亮的一个橘黄色小灯,将整个房间染得昏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双眸里的故事我看得一清二楚。那双眸里带着一分恐惧,三分怜爱,剩下的全是□□裸的爱意。
我明白今晚到底还是要发生什么,不只是肖堂,我也愿意用力的拥抱他,在他的留恋中燃烧,跟随他去到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们要一起携手,再不分开。
也许是程先生的死触动了我们内心深处最担心的一点,也许是这样暧昧的夜晚正适合抵死的缠绵,总之,我和肖堂丝毫没有压抑最原始的□□,在极乐的顶峰疯狂的享受彼此带来的快感,然后又从山顶跌落,化作一汪春水,彼此相融。
肖堂什么都没说,只是再一次抱紧了我。
我发现他真的很喜欢从后面抱紧我,吻我的耳后。我问他为什么喜欢这样。肖堂勒得我喘不过气,说:“这样你逃不掉。”
“怎么逃不掉?”
“逃掉就把你勒死。”
“……”
我无话可说。对于肖堂的黑暗言语,我从小就甘拜下风,有些人可能觉得他在开玩笑,但我知道,如果真的无视,最后惨的肯定是你。
啊!对了。
这时我想起了北湖那次肖堂是为了什么才抛下我。
我因为老师上门找家长以后,逃去肖堂家,他救了我,但还是一直黑着脸。
最初的几日我还忌惮着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但他也没什么表示,后来我就放下心来。
等我放下心来,肖堂就开始了他的北湖计划。
敲断我的腿他自然是不敢,但累断还是可以的。在我满山找他时,他就躲在我身后,一边看着好戏,一直跟着,直至我大哭出声。
我在肖堂怀里转过身,想将刚刚想到的说给他,却发现肖堂不知何时已经睡着,迷人的睫毛牢牢地合着,一张睡颜让我想起童话里的公主。
我轻笑了一声,道:“晚安,我的公主。”
——
去往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肖堂已经起床,厨房里叮当作响。我一时半会儿没意识到自己在哪,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肖堂进来靠在门口,笑道:“想什么呢?”
“刚才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又躺回去,闭上眼想起了一星半点,像梦境又像是现实。我说:“我梦见有人问我如果回到八年前,最想改变的事是什么。”
肖堂走过来,问我的答案。
“我好像说的是想不那么自卑,不想错过你,然后还想告诉你……”我睁开眼,灵台清明,刚才梦里的一切瞬间远去,我说到一半的话怎么都续不上了。我躺着想了半天,说道:“忘了。”
“我还以为能听到你跟我表白。”
“不是梦里我也可以跟你表白。”
“我想听梦里的你怎么说。”
“那你恐怕永远听不到了。”
肖堂眉眼弯弯,我觉着眼熟,刚才的梦境里的感觉一下蹦回来,又离开。我跟他说,我还梦见了一个小女孩,古灵精怪的很可爱。肖堂说,没准是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