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起(36)
抽血和胸透的项目安排在教学楼一楼,量血压和测视力的项目安排在教学楼二楼,佳慧恢复正常才缓慢地走上二楼的楼梯,她扶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踏上。
“看不出来啊,你平时没少玩手机吧,视力还有五点零”一道清脆的女声,脚步声渐行渐近。
从一楼到二楼,两梯间的拐角,佳慧尚未上到,魏娜和周玉已从二楼处走下,她抬头看向声源,眼神却与他撞了个满怀。
多久没见了?
高三上学期开始吧,艺术班的人皆出校集训,每天晚自习下课,佳慧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合上练习册,关了教室的灯,走廊没有灯。
她可以看到教学楼下篮球场上亮着的路灯,天上的星星很少,乌云聚集。常常不走离楼梯口最近的那条走道,她会经过八班,七班,六班,拐个弯,经过洗手间,走下楼梯口。
高三之前她从来不走那条道,舍近求远,没有必要。
走习惯那条道后,她也不会再在七班门前停留那么一下,一个热闹充满色彩的艺术班,变得空空如也,每个晚自习下课,夕阳渲染了整片教学楼外的天空,走廊上的学生挤在一起看夕阳,每间教室的灯都亮着,只有七班,灰暗着。
回想到这,墙上连接着病房上的电铃响了,佳慧摁掉电铃,走到推车前找到相应的输液瓶,拿起便走出了输液室。
午休时间,住院部第三层的病人基本在睡午觉,安静无声。
她走进病房,这是一间双人病房,但只住进了一个病人,这个病人是上午被送到急诊室的,听送他来医院的人说,是吃了七个螃蟹,发了一天的高烧,去诊所看了,不仅没好,病情反而加重,病人的腰部疼痛难耐,被送来了市医院,最后诊断是急性肾愚肾炎。
佳慧走到病床前,看了眼输液瓶上的标签,问道:“名字”
病人躺在床上,干涸的嘴唇微启:“周觉明”
确认无误,佳慧将空的输液瓶取下,安上了一瓶满的,按压一下他的输液管,准备走人时,周觉明唤住了她:“护士啊,可不可以帮我调慢点,这点滴打得我手疼”
佳慧低头快速扫了眼那棱角分明的脸,漫不经心走到他身旁,调慢了点滴的速度,顺道提醒他:“已经很慢了,估计是药水导致的疼痛,不打就不疼了”
周觉明腾出那只没有打点滴的手,撑着自己坐起来,佳慧拿起床尾的一个枕头帮他垫在腰间,他拿起床头柜的水杯喝了口水:“谢谢啊”
佳慧淡然:“不用”
这个病人是助理送来的,办理住院手续没有家人的陪同,起初佳慧见他戴的表价格不菲,想必是富贵人家,但似乎并没有人孝敬他,竟没有一个至亲来探望。
深夜,佳慧坐在值班室里打着哈欠,另外两名护士在小声攀谈,她们的年纪都已到中年,聊的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佳慧插不上半句。
值班室敞开着的木门被敲响,只见穿着黑色长羽绒的男生站在门边,他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最近在看查案片子的佳慧不禁心生警惕,神经兮兮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请问八号房在哪”低沉的嗓音有些嘶哑。
竟然这么晚才来看病人
佳慧走到他身旁,人只到他的喉结处,她伸手指向右边:“这边直走,然后拐个道,一直走就是了”
估计是夜里下过雨,她闻到了青草夹杂的新鲜气息,男生手里拿了把长柄伞,驻足在门边,佳慧想着他怎么还不走,很快,男生迈出了脚步:“谢谢”
第二天一早,八号房住进了新的病人,一位摔断腿的老大爷,佳慧六点多拿着拖把把病房拖了一遍,周觉明被拖把磕拉磕拉的声音吵醒,他迷糊地瞧见一护士在拖地,又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佳慧在给他的隔壁床换床铺,他咽了口唾沫,勉强开口:“有病人住进来了?”
佳慧继续手里的动作,点了点头。
周觉明翻了个身,背对隔壁床,深邃的眼紧盯着病房门口,似乎渴盼着什么,很快,佳慧听到了一阵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佳慧叠好旧床铺,放在推车上,问道:“您家人什么时候来?”
周觉明:“不知道,估计晚点”
佳慧:“要不要我去打点吃的来”
周觉明还没想到,这医院的护士倒挺热心肠,但他还是摇摇头:“不用了,医院的饭菜不好吃”
既然如此,佳慧也不再作停留,推着小推车出去,周觉明枕着自己一条胳膊,瞧着佳慧的背影,这小姑娘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新来的老爷子是个话痨,身残志坚,陪护的是他老伴儿,给他送了午饭,回家忙活去了,没过多久儿子女儿又来探望,等儿子女儿散了,他又拿出老人机开始给小孙子打电话,哄小孙子时笑得中气十足,嘴巴从进门开始就没完全闭起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