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纵容(8)
裴鹰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他一边点开,一边说:“九月准备也来得及,暑假我……啊可能要说抱歉了。”
他看着手机出神。
“不能来?那个钱不用担心,我家老头说……”
“不能,有其他安排了。”
申庭叶不信:“真的假的?”
裴鹰轻笑不语。
屏幕上明晃晃地显示着厉宁筝的消息。
【厉宁筝】:放假有别的安排吗?没有的话和我去苏州怎么样?
他指尖划过聊天框,玩味地敲下:好。
数日后,裴鹰就和厉宁筝去了苏州。
车稳稳停在酒店门口的瞬间,后排昏沉的姑娘就从困意中清醒了过来。
厉宁筝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向后靠着,转了转有些僵硬的脖子,一手抱着软绵绵的抱枕,另一只手隔着薄纸咬下一口酥软的牛角面包。
车内只有她轻轻咀嚼的声音。
她抬眼看了看,无论是驾驶座的隋岚,还是副驾驶的裴鹰都沉默着,没有任何要交流的意思。
“岚哥,和他说一下这两天的安排吧。”
厉宁筝吃完最后一口,拉开车门下车,阔步走进酒店,
隋岚目送着她头也不回就下了车,余光又瞄向裴鹰,眼眸沉了几分。
裴鹰歪头看他,脸上是无可挑剔的乖觉无害。
厉宁筝的线下寻访,学习,和合作方的商谈,还有替厉宁策出席的一场小酒会,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商业机密。
隋岚草率地一语带过,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裴鹰哪凉快哪呆着去的意思。
“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但我劝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隋岚冷静地说。
那天晚上,厉宁筝连哄带骗地把他从家里弄走,让他心里慌了神。
他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很多熟悉的感觉。
她骨子里的疯狂,对她心中所谓“美”和“艺术”的垂涎和纵容,一如自己和他的初见。
——她透过厉宁策好奇地看向身后的他那般。
而他无比清楚,眼前的少年显然比他更完美。
显然,没有厉宁筝面前表现出的那般无害。
“她还能是什么意思呢?”裴鹰松了松领口,冲隋岚甜甜地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一点,你恐怕比谁都清楚。那天晚上,把自己太当回事的人,不是你嘛?”
隋岚面无表情,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却抠陷了进去。
这人用最天真的表情,对他说着最残忍的话。
那是他始终逃避的现实,他对厉宁筝来说,永远不是唯一的事实。
“她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裴鹰撩起眼皮:“我无所谓,你尽管说。她不喜欢我,不帮我说话算我输。”
“你这么笃定?”隋岚冷冷地问。
“因为……她喜欢的点心,那位南城的甜点师,只有我能联系到啊。别告诉我,你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
隋岚:“???”
不,他还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隋岚——#明天就报个西点烘焙课程#
裴鹰——#在爱上前就痛击未来情敌#
☆、第9章
厉宁筝爱吃甜点这件事是裴鹰无意间发现的。
搬进厉宁筝家中这段日子,他死守分寸,听话得不得了,几乎只在厉宁筝给他指定的一楼客卧和客厅活动。
客厅和厉宁筝的工作台一帘之隔,也就是说,除了卧室,他几乎都是在厉宁筝眼皮底下活动。
唯一能和她共享的地界,就是厨房和餐厅。
在冰箱最底层,拿走最外面的两排罐装啤酒,里面堆得全是各色甜点。
今天看是这几款,明天看又不一样。
他早晨倒垃圾时特意留意了一下,晚饭后的垃圾袋里每天总是会多出一些包装袋。
意识到的那一瞬间,厉宁筝在他脑海中的形象瞬间化成了一只屯粮的仓鼠。
投其所好的本事是从裴世诚那里耳濡目染的。
他下意识就拿出了手机,向申庭叶打听他家堂姐婚礼时重金请来的那位西点师的联系方式。
那天见完申庭叶,他悄然将新鲜出炉的甜点连同纸袋放在她的工作台旁。
第二天,空袋子就出现在垃圾桶里。
没隔多久,他和厉宁筝没有一句多余废话的聊天框里就出现了一笔转账记录。
于是,就这么心照不宣的,开启了厉宁筝的投喂生活。
……
裴鹰想着,看向隋岚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底气和挑衅。
说来也奇怪,他本不是这种情绪化的人,可裴家失势的这几个月,好像谁都能往他身上吐口唾沫踩上一脚,心里到底是堆了些怨气。
此时仗着有厉宁筝撑腰,竟有种说不出口的畅快。
另一边,隋岚脸色不是很好,一向温柔的脸庞在看向裴鹰时添了几分僵硬。
他认识厉宁筝很久了。
在他还在给厉宁策当副手时就认识她,从她离开父兄羽翼创办筝拂这一品牌起,便一直跟在她身边,自认为对她的爱好和习惯了如指掌。
可他竟不知道居然有人靠着区区点心就能收获厉宁筝的青睐。
和他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她分明是不会对餐后甜点多看一眼的啊?
一时难以分辨,究竟是裴鹰在说谎,还是厉宁筝确实变了。
看了看眼前有恃无恐的少年,他还是收敛了神色。
——何苦和孩子较真。
他不是厉宁筝的唯一,他对厉宁筝不是特殊的,这些他早都知道。
可是,难道他裴鹰就是了吗?
厉宁筝人如其名,是在劲风中飞舞的风筝。
她翱翔天际,她纵横天地。
她拥有远方的整片蔚蓝,似乎还从来没有人能牵住风筝唯一的那一根线。
有没有人执住那根线,厉宁筝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都快把大堂沙发坐穿了,那俩人才提着她的行李慢慢走进来。
隋岚自觉地拿着证件去办理入住,裴鹰踯躅了片刻,朝她走来。
厉宁筝挥了挥手中的纸袋,空空如也。
裴鹰看后,牵了牵嘴角,问:“好吃吗?”
厉宁筝点头,眨眨眼,倾身,好奇地问:“到底是哪位神仙做的,你怎么一直藏着不告诉我。”
裴鹰从她手里拿过纸袋,轻轻折叠。
纸袋上没有品牌LOGO,没有门店地址和联系方式,寻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是申家请过的专用西点师,目前只接受几家预约订单,我也是借了申庭叶的光。”
厉宁筝眼眸亮了亮:“嗷,难怪不告诉我,是怕我转手卖给禾沁被他们挖墙脚?”
贺盏家的禾沁国际和申庭叶家在商业上有合作关系,但在酒店业务上确实实打实的竞争对手。
酒店业的服务细致在各个方面,餐饮也是其中很重要的一环。
这种水平的西点师,就冲那种入口间独一无二的匠气和用心,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不是这个原因。”裴鹰摇头,“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知道。”
“嗯哼?”
厉宁筝好整以暇地等他的下文。
他双眸灼灼看着她,认真说:“你要是有心,想打听的事必然打听得到,预约名额也总会拿到手。放任我做这件事,无非是不管我任我做家务一样,不想让我有负担。”
从他们见面起,厉宁筝就在教他什么是交易,什么是等价交换。
她慷慨地给他提供的一切物质条件,住所、衣物、零花钱……除非是等价金钱,否则他无论做多少事都难以偿还清。
所以他很清楚,她是一边洞悉一切,一边纵容他的行为。
“我之所以没说,是因为我知道你不在意。”
可即使他知道她不在意,也还是会想方设法吊着她的胃口,想尽一切办法留住这个让她依赖自己的可能性。
厉宁筝静静打量着裴鹰,不禁蹙起眉。
诚实是挺诚实的,在她面前说出的话倒是毫不遮掩。可她总觉得怪不舒服的。
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些纨绔的二代少爷们都太不一样,就连和他那位姓申的同学走在一起,都不是很合群。
不知道是不是相识的时机不对,在那双深沉的眼眸中,她看不见任何狂妄和骄纵,看不见意气风发,平静无波,稳妥地藏起所有情绪,只能感受到一种隐忍和沉潜。
只有看向自己时,那双眼才多了几分色彩。
就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是一种跌入深渊后攀上厉家这根枝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手的执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