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纵容(31)
她撇撇嘴:“不是你说的,不管是谁,只要是我喜欢的就好吗?”
“你喜欢的太多了。”厉楚河黑着脸,“我还不了解你?只要有张漂亮脸蛋,你都喜欢。之前天天追在楚铎后面跑,后来隋岚来家里送了一次材料,你眼睛都直了。你哥正考虑要不要换个不那么好看的员工呢,你的魂又被哪个小明星勾走了,我记得当时你差点连听云男士的代言都要送出去吧!”
“……”
“不过,你的狂热能维持两个月都算超长持久了,这次破得可是世界纪录啊?”
“……”
“爸!”她抬手打断了这个如数家珍的唠叨父亲,“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他确实不一样。”
“不一样?难道不是因为他和你以前的处境相似,才对他格外不同吗?”
厉楚河犀利的目光审视着她。
厉宁筝愣愣地看着他。
厉楚河叹了口气:“你是我的女儿,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我和听云心里始终很愧疚,当时住在楚家那段日子,心里其实很苦的吧?”
“也……说不上苦。”
她从没有和父亲聊过这件事,忽然提及,眼睛一酸。
毕竟是显赫豪门,生活条件着实不苦。
不能说是苦,只能说是压抑,寄人篱下的压抑。
“你从来都不说,我们也不敢问,生怕让你又回忆起不愉快的事情。”厉楚河夹了一筷子肉放进她碗里,“可是我们都是比你走过很多路,见过很多人的大人,有些事情还有什么不懂的呢?难得自己的好友兼对手有求于自己,能依旧落落大方的是君子中的君子,常人难免会有些落井下石的趾高气昂。”
“但其实……”厉宁筝回忆了一下,苦笑,“大人们觉得自己能把这种阴暗的情绪藏得很好,可是他们不知道,小孩子对情绪的变化是最敏感的。”
“为什么不和爸爸妈妈说呢?”厉楚河叹气,“也怪我们当时太忙,没有认真去关注你的心情。”
“不是的,你们一直都很理解我,是我想多替你们分担一些。”
她没有明说,但厉楚河听懂了。
他知道她是多么懂事,却没想到她那么小就知道照顾家里的事业而隐忍不发。或许,在楚家看别人眼色生活的经历让她习得了名为“忍耐”和“为大局让步”的技能。
“是爸爸和妈妈不好。这本不该是你来操心的事情,却要你一直心里委屈着。”
厉楚河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老爸和你哥哥还没软弱到连面对一个楚家都要认怂的地步好吗?你比同龄人都要成熟,想法也多,可到底还太年轻。商场上的手段和方法那么多,无论我们用上任何一种方法,都不值得为他们牺牲我们宝贝的女儿,明白吗?”
厉宁筝低下头,埋进碗里,想要掩盖自己的通红的眼睛。
“不过话说回来,老爸倒是很好奇,那个姓裴的小伙子到底有多好看,竟然能让你不惜把他带到自己身边,也不愿让他经历那些可能会伤自尊的事情?”
“……”
感动的氛围荡然无存。
她用手背碰了碰眼角,揩去隐约的泪滴:“爸,裴鹰还真不是好看不好看的问题。”
是见过他之后,就再也看不进去任何人的问题。
*
厉宁策挂断电话,耳畔似乎还回荡着自家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就看见来人缓步走进了自己的套房,在他面前站定。
他松了松领带,看了眼落地窗外灯火辉煌的夜景,转身坐在圈椅上。
“坐。”
厉宁策好整以暇地看着裴鹰,下颌轻轻抬起。
他万万没想到,来国外出席一场科技论坛,竟然能看见这个少年。
他的代表公司“寻春”,是众多受邀公司中少数的几家起步型企业。
这些企业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是被行业资深人士测评后,预测发展前景较为可观的公司。在这样的场合,就像羊羔进入了狼圈,龙头见到他们,必然心思百出。
要么会想要将新生力量扼杀在摇篮里,要么便想在发展初期赶紧拉拢投资,趁早分一杯羹,日后酌情再进行什么收购打压,都是后话。
本以为他是跟着某个熟人来积攒资历的,后来厉宁策才意识到,这个少年竟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个早在裴家破产前就成立的企业,竟有着裴鹰半数以上的股份!而且稍稍打听后他发现,他的核心团队里居然有自己都没能挖到的顶级工程师袁绛!
他头一次觉得自家妹妹傻得有些可怜。
当然他也有所疏忽。毕竟很多事情明明只需要多费点心思调查就能知道。
今天论坛晚宴上有很多人给裴鹰的团队发了邀约。
厉宁策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出了手,并为了确保他一定会来,不惜打出了厉宁筝的旗号。
所以刚才她的电话打来时他有些心虚,为了掩饰自己出卖妹妹的不耻行径,沉默不语。
他一直看着裴鹰,也不说话。
这个少年比他想象得要沉得住气,姿态也不卑不亢。
过了一会儿,裴鹰竟率先开口:“我有点好奇,您请我来,应该不是为了‘给我投资多少钱让我从她身边离开’这种戏码吧?”
厉宁策:“……我在你心里这么无聊?”
“只是确认一下。”裴鹰轻笑,“不是就好。”
厉宁策挑了挑眉,手指在胸前交扣:“既然这样,我也想确认一下你的意图。”
“如果您问的是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裴鹰顿了顿,“我母亲和父亲离婚后分到了一笔不少的钱,她知道这病不能根治,离开也是迟早以后,就把治病的钱拿出一部分去做了投资。当然,离婚以后,裴家的债务也落不到她头上。只不过她担心自己走了以后这笔钱会被裴家人觊觎,最后到不了我手上,就在遗嘱里赠给了她信任的朋友,让那人在我成年后把那笔已经化作股份的钱重新交还到他手中。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并不多余。”
厉宁策颔首:“负债和牢狱,你母亲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确实如此。”
“那你应该,很早就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了。”厉宁策微微眯眼,“所以你是因为看到厉家的产业布局才刻意接近她的吗?”
面向未来的产业,励云集团总是愿意冲在前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在厉宁策眼里,裴鹰知道自己有什么筹码,也知道厉家能提供的资源和发展方向,才会心甘情愿地蛰伏在厉宁策身边。
裴鹰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我得承认,一开始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在来之前也没想过会见到厉宁策,这位已然是励云集团新任掌权人的男人极其优秀,不容糊弄,他也并不想在她的哥哥面前有任何隐瞒和谎言。
“不过那个时候,我没有想那么多。”他说,“当时没想过太多关于未来的事,只想找个稳健的靠山,暂时不被人欺负就好。如果能哄她开心,或许之后我拿到寻春的股份,便能轻松借到励云的东风。”
“想得真美。”厉宁策勾了勾嘴角。
认为能哄她开心就能影响励云决策的想法,确实还是个孩子。
“那现在呢?现在的想法改变了?”他上下打量着裴鹰,无声地施压,“你现在还没有高中毕业,不出所料,你提前拿回了寻春的股份,甚至已经变相介入了公司的运营。”
裴鹰看了一眼窗外,神色恍惚了一下。
回过神,对厉宁策说:“是的,也正是因为她才改变的。”
他本来浑浑噩噩,只想找棵适合乘凉的大树再当几年纨绔。
是她的存在,生生剥去了他的妄想。
“厉先生,在您眼里,厉宁筝是个怎样的人呢?”
厉宁策靠着椅背,淡淡地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他和父亲在工作中的一切决策,都不会轻易和厉宁筝切割,即便有时不会是最优解,也绝对是不会影响她肆意生长的决策。
他们是世界上最亲的人,是希望世间所有美好和幸福都降临在彼此身上的人。
裴鹰眨眨眼睛,轻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热爱的兴趣,还有自由洒脱的生活。她自由生长,独自美丽,没有任何人能束缚得了她,也没有任何人能改变她。直到我意识到,我是喜欢着这样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