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纵容(27)
至于厉宁筝本人,悠悠从水中浮起,露出白皙圆润的肩膀,浸泡在水里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轻轻包裹着她。
裴鹰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凝望。
她在水中轻盈地翻了个身,仰躺在水面,足尖微微晃动,便被波光粼粼托浮,星光月色垂在她周身。
是一副令他不忍上前破坏的美好光景。
当然,也不愿就此离开。
她像是宣泄心中的不愉快,时而用修长的双腿疯狂乱踢,水花四溅;时而两手握拳,气鼓鼓地拍打着水面。
裴鹰悄悄看着,眼里笑意渐浓。
等累了,她就慢悠悠地游回池边,拿起托盘上的酒杯轻轻抿一小口。
……还喝!
裴鹰皱眉,不料弄出了响动。
在厉宁筝抬眼朝自己看过来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模样,端着果盘走了过去。
可她却在看到自己的刹那垂下了眼角,不满地翻了他一眼,仰头把一整杯酒灌了下去,一头扎进水里,朝远处游去。
裴鹰:“……?”
他做错什么了吗?
他有些迷惘,走近两步,将果盘放在托盘所在的位置,她能抬手拿到的地方,自顾自地收拾起托盘和酒杯。
趁她还在水里,先把酒收走。
“裴鹰!”
他把整瓶酒放在托盘上准备离开时,背后蓦地响起一声娇嗔。
回头,看见厉宁筝趴在岸边,直勾勾地看他。
眼里盈盈如水。
“你干嘛偷我的酒!”
像是被后劲支配的醉意,她的声音竟添了几分绵软,尾音黏腻撩人,还带着少见的大小姐式的跋扈劲儿。
甚至有种……她在撒娇的错觉。
裴鹰放下托盘,说:“没有偷。只是不想让你喝了,对身体不好。”
语气里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
她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舌尖抵着口腔,落下一句:“哦。”
裴鹰缓缓走到池边,单膝蹲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细细的泳衣肩带在她颈后系着,听云的专属logo绣在她的胸前。
“上来吧。”他说,“你现在很危险。”
“嗯?”
“酒后游泳给心脏血管带来的负担超乎你的想象。”裴鹰向她伸出手,“抽筋溺水的案例太多了,听话,先上来。”
厉宁筝仰着头,鼻头忽然一酸。
她一个人在南城,父兄鞭长莫及,再频繁的关心也不可能真的在她做危险事情的时候管到她。
裴鹰是第一个,全方位介入了她的生活。
从每天拖着她吃早餐,到现在这样轻声细语地哄她,仿佛她才是更年幼、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个。
心中的烦躁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感动,更多的却是喜悦。
被人关心的喜悦。
只是,她的沉默似乎被错理解成了抗拒。
裴鹰俯下身,低声说了句“抱歉”,两手扶着她的腰,将她直接从水里抱了出来。
“!!!”
似乎有些晕眩,又有些害怕,厉宁筝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快步走到檐下,将她轻放在躺椅上,拿过浴袍抖了抖,小心翼翼地披在她身上。
行云流水地做完一切,他向后撤了一步,默默拉开了距离。
“……”
心里的邪火又升腾起来,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他:“蹲下。”
裴鹰心神微动。
她眼神迷离,声音糯软,开口却依然是不容挑衅的发号施令。
他探出一小步,半蹲在她面前。
伸手替她拢了拢浴袍的下摆,遮住她尚在滴水的白皙双腿。
抬起头,看见她眼里染上了一抹疯狂的色彩,像极了他们第一天见面时她微笑着威胁自己的模样。
紧接着,她的指尖轻轻勾起他的下巴。
“裴鹰,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没有。”
“你骗人。”
她捏了捏他的下颌,手上力道却没想象得那么重,显然有些不胜酒力的绵软。
宛如搔痒。
“说你不关心我吧,又是果盘又是不让我喝酒游泳的,怪周到的。可为什么我在电梯里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不问呢?”
厉宁筝气鼓鼓地凑近,看着他:“以前都是别人对我过分关心,你倒好,抱了你那么久,你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裴鹰一怔,没想到她竟然是为这个不满。
他只是害怕自己越靠近越会动摇,却没有察觉到自己隐忍克制的不过问竟会让她感到不平衡。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厉宁筝。
忽然觉得她心里仿佛住着一个疯子,被某种病态的占有欲不断吞噬着灵魂。
“不是的。因为那是你自己的生活,我没有权利干涉和过问。”他说,“你放心,我不会逾矩的。”
厉宁筝微愣,喃喃说:“我先前和岚哥的讲话,你听到了?”
裴鹰点头。
她失落地垂下头,膝盖微微蜷起,环住双腿:“可是你不问我不开心,心里不舒服。”
裴鹰被醉中无理取闹的厉宁筝弄得有些头疼。
他看了看远处,深夜渐起的晚风吹动树梢:“那进屋我问你好不好?别受凉了。”
厉宁筝蹙眉,犹豫地点了点头,在裴鹰要起身的时候按住他的袖口。
裴鹰回头,见她张开双臂。
“那你抱我回去。”
“……”
她分明是仰着头,却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不过,要了命的可爱。
不敢等她有更多的指令,裴鹰打横抱起她,飞快地进屋,走进她的卧室,把她稳稳放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啊——嚏!”
冷热交替让她身体微微一颤。
“先把衣服换了。”
说着,裴鹰转身走进她屋中的洗手间,拿了条毛巾,又从柜子里翻箱倒柜,找到了吹风机。
等回到厉宁筝面前,湿透的泳衣已经随意扔在地下,藕粉色的睡衣将她温柔包裹。
“转身。”
他通了电源,轻轻撩起她的头发,打开吹风机。
暖风从他的指缝和她的发间穿过,暖暖的气流烘得她很舒适,像一只小猫似的舒畅地伸长了脖颈。
裴鹰眼角微弯,指尖从她耳后略过,然后看见她浑身抖了一下,又结实地打了个喷嚏。
……连忙收手。
吹干头发,她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伸着懒腰往床上爬。
裴鹰回到洗手间,认真将吹风机和毛巾归位,又捡起地上的泳衣,放进卫生间的洗衣机里。
出来时,厉宁筝抱着被子,耷拉着眼皮看他,似乎还在等着他能问些什么。
“睡觉。”
“我不。”
“……听话。”
他揉了揉太阳穴,俯身帮她盖好被子。
只是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就算守得好自己的位置,又怎么能保证守得住这颗心?
“厉宁筝。”
“没大没小,叫姐姐。”
她声音里隐约有困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坦言,“现在能不要给我机会去了解你吗?”
我想听你诉说,但我更怕我会越线。
也怕我会和所有喜欢你的人一样,一边沦陷,一边沦落成你讨厌的模样。
“……”
静谧无声,没有回应。
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已经陷入了昏睡,小嘴微微张着,轻轻换气。
裴鹰哑然失笑,转身替她关了灯。
窗帘没有拉,月色洒在窗台上,地板上,被单上,枕头上。
即将离开的瞬间,他鬼使神差地走了回去,轻轻蹲下,单膝跪在床前注视着她。
他喉咙滚了滚,微微起身,向着她湿润透亮的唇瓣靠近。
越来越近,近到她的呼吸细密地落在他脸上。
却在即将贴上的瞬间停了下来。
心脏失控一般四处撞动。
身侧的指尖紧紧向内扣住虎口和掌心。
下颌微抬,他那微凉的、又有些颤抖的唇贴在了她眉心。
像是一只偷腥的猫,蜻蜓点水之后立刻直起身,想要逃离现场。
转身的刹那,指尖却被人勾住。
“裴鹰。”
她的声音陡然响起,令人浑身一颤。
“你觉得我真的醉到不省人事了吗?”她问。
“……”他不敢回头看她,“对不起。”
“我不想生你的气,也是真的喜欢你。”她顿了顿,叹了口气,“你要乖一点哦,懂事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