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与餐盘划出刺耳的声响,董业平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在傅老爷子和傅羡停止对话后,笑得温文尔雅,“真是巧了,我们方才也想和大家说个喜事,没想到被三弟给抢先一步。姗姗昨天去查出怀孕,刚一个月。”
这接二连三的事,桌上人的表情都来不及转换,王琴上一秒钟还在摆脸色,这会儿听到女儿怀孕了,当即笑成了一朵花。
“姗姗有了?哎呦,这可太好了!家里有没有请人专门照顾?实在不行还是住到我们这边来,人多好照应。”
这话说到了傅珊心坎上,她和董业平在外住的是套间,董业平那个妈妈烦得很,经常要过来,一住就是三五天,她正想借怀孕这个机会提一提搬回来的事。
“妈,你也知道我们住在外头不怎么方便,要不我这段时间暂时先住家里?”傅珊话是对王琴说的,但却一直看的傅钟林还有上首老爷子的脸色。
傅钟林对这事可有可无,自家女儿说外边住了不舒服要回来,他还能不让人回来?
傅老爷子闻言却皱了眉,傅珊长期住在娘家不是个事,首先亲家那边就不一定同意。
“业平说了,我要住哪里都行,他跟着我一道儿回来住,反正家里房间多的是,妈,你就当让我在家陪陪你,好不好?“她说着扭头朝老爷子撒娇,”爷爷,行不行呀?”
傅老爷子本来准备提议问问亲家母的意见,想想又没说,中间隔了一辈,他说多了反而惹人厌烦,“你自己安排好了就行。”
傅珊娇娇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爷爷对我最好了。”
董业平跟着道谢,“谢谢爷爷,我也要跟着打扰一段时间了。”
傅钟林:“都是一家人,住在一起还热闹些,说不上打扰。对了小董,你们公司最近行情怎么样,上回你和我说的那个项目拿下来没有?”
“公司还在起步的阶段,那个项目多亏了爸你的帮忙,成功拿下来了。”董业平看上去挺懂得进退的,说话什么的也在道上,可比傅珊这个被宠坏了的大小姐好上许多。
之后聊的话题阮凝便一知半解,她不懂那些什么股票上的事,慢慢地吃着碗里的东西,心里却在想中午要让李婶做些好吃的下饭菜。
傅羡的关注点更多在阮凝身上,对他们讲的不感兴趣。
桌上的人,嘴上说一套,背后做一套,要商量什么大事也不会在这个地方,在餐桌上能讲的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八分,所以很无趣。
早饭后,佣人忙着收桌子,阮凝想着和傅羡偷偷溜回去。
小楼那地方可比坐在这里什么都干不了自在多了。
然而这回阮凝走的却没有这么容易了。
因为傅羡被傅老爷子叫到书房去说话,她须要等一等,等人出来了再一起走。
阮凝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出来时以为只是简单吃个早饭就行,匆匆忙忙的连手机都没能带出来,坐在沙发上很是无聊。
在和她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王琴正在和傅珊说话。
家里头男人都有事出去了,留下的都是女人还有傅钟艳那个上大学非常闲的儿子。
傅远的老婆范含惠先拿了个橘子剥好放到了王琴的面前,接着剥好了放到傅珊的面前,第三个则给了傅钟艳的儿子丁博航,最后一个才自己放到了嘴里面。
范含惠一看就是那种怯怯弱弱的人,王琴吃着橘子,却对儿媳妇这幅模样不太受用,她想着范家也不是什么破落人家,不知道怎么就养出了范含惠这幅性子。
不过她当初给傅远相看了不少,最终还是选了范含惠,太过强势的儿媳她不需要,能照顾好儿子的最重要。
傅珊吃完一个橘子,看见茶几上的红石榴,有些想吃,但又不想自己剥,嫌麻烦。
那红石榴在靠近阮凝的地方,傅珊想到刚才在餐桌上自己好好的头等喜事被阮凝抢先了一步,心里就不舒服。
“喂。”她朝阮凝喊了声,接着点了点茶几上的石榴。
阮凝无聊的在心里头数数呢,听见傅珊的声音,抬起头来,有些不解,“怎么了?”
傅珊指着石榴,不说话。
阮凝以为她想吃,便拿起一个递了过去。
傅珊嗤笑,抱着双臂,开了尊口,“弟妹,这点规矩都不懂吗?我是要你剥给我吃,这点眼力见都没有?阮家是怎么教你的?”
阮凝好歹是阮仲文放在手心里长大的,脾气不说暴躁,但她有自己的底线,不是能随随便便能被她这么指使着做事的。
她方才迷茫的表情瞬间散了个干净,将拿到手里的石榴放回了果盘里。
“原来傅家还有这么个规矩,阮家怎么教我的不需要你操心,你反而该关心关心你自己。”阮凝轻飘飘地看了眼傅珊做着精美指甲的手,说:“不知道的人以为你手不好使呢。”
丁博航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声笑,看模样事玩着手机,实际上耳朵拔得尖尖的,在听他们讲话。
傅珊没想到她居然说出这种话,当即就怒了,“阮凝!我给你脸了是不是?敢这么和我说话!怎么?以为自己怀孕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还不知道怀的事谁的野种,傅羡他一个残废有这么大的本事,让你一进门就怀孕?我看这孩子多半是在外边乱。搞怀的吧。”
傅珊趾高气昂,一副瞧不起阮凝的模样,她的声音同样很大,就怕别人听不到。
阮凝脸白了几分,一旁的范含惠小心地劝了傅珊几句,被呛了回去,又变成了之前低眉顺眼的样子。
至于丁博航,他手机游戏玩得起劲,管不到这么多,就是打起来,也和他没半分关系。
坐在这里的几人当中,最有话语权的当属王琴,她反常地没有立即站起来帮傅珊,在阮凝准备出言反击之时,她站了起来。
“阮凝,我到我房间里来一趟,我有话和你说。”
傅珊还没骂够,不太赞成王琴的做法,“妈,有什么事不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吗?”
王琴看了她一眼,她这女儿从小被惯着,有时候说话做事就不经过脑子,既然她要和阮凝到房间里去谈事情,自然是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
阮凝跟在王琴身后,经过傅珊身边时,低声道:“恶毒的话说多了可是会报应在孩子身上的。”
她意有所指,傅珊怎么会听不出来。
如今傅珊最看重的就是肚子里的孩子,阮凝说这话无疑是在往她的心上插刀。
这个仇她记下了。
阮凝余光瞥到傅珊气急败坏地摔碎了个杯子,心里稍有些痛快。
王琴的房间在二楼,推开造型繁复的房门,两人走了进去。
这里是王琴的书房。
傅家很大,别说一个人一间书房够,就是一个人三间都没问题。
王琴在傅家帮打理事务,有自己专属的书房不奇怪。
这间说是书房,实际上里面的书并不多,只有一个书架孤零零地放在一边,屋中央一套大的米白色软沙发,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会客的地方。
门合上,王琴在屋中的进口绒地毯上站定。
阮凝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正思考着王琴有什么事。
这个名义上的婆婆虽然对她一直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她们还没有像这样单独相处过。
阮凝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王琴扬手便是一个巴掌,重重的地落到了她的左脸上。
白嫩的肌肤上很快便浮现出一个手印来,钝钝的疼痛渐渐变得尖锐,从她的左脸蔓延开,接着她整个脸都红了起来。
阮凝望着她,满眼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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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羡随老爷子傅荣进了书房。
主宅的所有房间他都甚少踏足,此处也不例外。
老爷子坐在书桌后方的软椅上,看着傅羡,心中百感交集。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看见傅羡的那个夏天,在家中的客厅,小小的少年站在那里,被王琴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他墨色的瞳孔中有一种名为恨意的东西在燃烧。
也许傅羡的表情很淡漠,但是他那时的年纪尚小,没能将所有情绪完全掩去。
傅荣也依然记得,他在看到那双眼睛时心中异样的感觉,仿佛见到那个人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
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中,傅老爷子迟迟未曾开口,而傅羡也不急,便这般静静地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