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爱你(6)
拉来手袋翻找可以送外卖的餐馆电话,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找来电池换上,没一会儿语音留言便接踵而至,张郁夫气急败坏的声音从听筒里窜了出来,真新鲜,这老秃子还会关心人?我失踪了对他未尝不是件好事啊,哼,做戏给谁看?
当闫镇温和的声音响起时,我有片刻失神,看了看纪录,老秃子拨了27通电话,有13次留言,闫镇却拨了34通,30道留言,“小争,听到留言请与我联系”,“小争,手机是没电了吧?听到留言给我打个电话,好吗?”……“小争,你在哪里?我在等你电话 ”,我看着这些每隔半个小时就打来的电话,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可不可以把这些当作是担心?闫镇,对我来说,不过是用来消遣的游戏,从开始就无半点真心,即便是此时此刻,也无半分情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在恶与善中不断徘徊,作恶,只为了获取“手起刀落”时那短暂的快乐,待结束了,便会诘问自己,反反复复的折腾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善之心,在游戏中的获得很快会被迷茫混沌所淹没,邵争,你到底想要什么?
叫来外卖填饱麻木的胃,脑子里计算着银行里的存款数额,待想清楚之后,便放心睡去,只要不去豪赌挥霍,那钱足够我无忧的生活。
翌日,老秃子一通电话把我从网络游戏里拉了出来,原本想回绝,但一想到要与他费那些个口舌便一阵厌烦,他的难缠又不是第一次领教,罢罢罢,就去应付一次吧!君悦酒店的旋转餐厅,确实饶有情致,可在听了老秃子的来意之后,我却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小争,就这一次,好不好?我知道这让你为难,可,可就这一次,你就答应我吧!”我冷眼盯着他,我竟不知道张郁夫也沦落到这等田地,让我相亲,他是谁?又是谁给了他盲目自信的权利?哈,真是笑话!“爸爸拜托……”“闭嘴,不许你提那两个字!”我厉声呵道,心霎时冷了下来,原本还是一副看戏的心情,这时已怒不可遏,这个人真是老糊涂了,看我平日对他温顺有加,便越发猖狂起来,今时今日他还会腆着脸自称为“爸爸”!好厚的面皮!
我按耐住蠢蠢欲动的手,勉强笑道:“张总还是那么爱说笑,看我如此愚钝,竟未能领会张总的一番心意,该罚该罚”,说完拿起手边的红酒一饮而尽,眼睛始终凛冽地盯着他,勾起的嘴角含着轻蔑的嘲讽,看他由红转白,由白转青的脸,不禁冷哼一声,正欲起身离开,便看到来人已到眼前,老秃子连忙变脸起身相迎,“张世伯!”
“栗言,你来了!”
“让世伯久等了”,“哪里的话,我们不过早到了片刻”,周栗言的助理撤去了旁边的椅子,待他把轮椅停好便退了出去,我忽然发觉这包厢竟如此狭小,这样的距离,连呼出的气息都似乎亲密地交融在了一起,老秃子热络地拍着他的肩笑道:“你父亲向我提起的时候我还有些不信,没想到栗言你也是个有心人”,周栗言笑了笑,未作言语,倒是张郁夫一副急切的模样恨不得把周栗言揉进他的眼睛里,我垂下了眼,静静打量着那泛着金属光泽的轮子,“栗言,这是邵争,上次在你的洗尘宴上也是见过的”,听到这句话,我有些想笑,张郁夫的心里打着什么小算盘我一清二楚,他除了没皮没脸,还真找不到别的夸处!
“邵小姐,幸会!”
没想到他会打招呼,我明显一愣,随即笑道,“幸会,许先生!”我的声音里充满了嘲讽,老秃子不明就里地打着圆场,似乎以为我把对他的气撒到了周栗言身上,忙说道:“你们年轻人好好聊一聊,我这个老头子还有事,先走啦!”说完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只是向周栗言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空气似乎凝结了,我默默地看着落地窗外闪烁的灯火,耳边忽然响起了敲门声,waiter推门而入,放下Menu,等待在餐桌前,见我迟迟不翻动单子,不禁奇怪地打量了我一眼,,“给这位小姐来一份羅西尼鵝肝菲力牛排,给我一杯冰水……”,冷清的声音带着点微哑就那样直冲冲地撞入心底,我的眼睛一阵发涩,我终是一言不发,自顾自地看着窗外,waiter很快就上来布菜了,那个小伙子似乎有些紧张,脚下一滑,便把一杯带着冰块的水泼在了周栗言的腿上,顿时无措起来,忙抓过餐巾上前,周栗言按住了他欲擦拭的手,只淡淡的说了句:“无妨,再来一杯冰水”,那waiter赶忙退了出去,我看了看眼前的牛排,便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打了一天游戏,胃早已开始造反,管他三七二十一,我犯不着虐待自己。
周栗言的冰水很快送到,我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他那泛着青白色的骨节分明的手,慢慢地端起杯子,轻轻地啜饮着,与我的速度、力度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我只想快快吃完这一餐,结束这次尴尬的会面,无奈右手肘的伤隐隐作痛,那餐刀在我手中就像一条锈了的锯,看似威风凛凛地切割,落在盘中便有气无力起来,待到我终于搞定了这顿艰难的晚餐,周栗言也停了下来。
我忽然意识到他是在等我说些什么,可是,我与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只有做这纷乱城市里最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许先生,多谢你的款待,我想,我该告辞了。”
第 8 章
说完,我便抬脚朝门口走去,“邵争”,我浑身一颤僵了下来,他……我竟无法看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愤恨、无奈、恼怒,以及一丝可耻的喜悦齐齐向我涌来,狠狠践踏着我猝不及防的心。我咬了咬牙,继续向前走去。
“此刻你若要走,我自是追不上你。”他的声音从背后越过来,带着些许破碎,隐约还夹杂着一丝黯然。我心念一动,思及他身下的轮椅,手硬生生地止在了门边。
深呼吸,好,就这样。
转过身来,脸上笑容闪烁,映在他眼中,便也使他神情一怔,“许先生”,我向前走了两步,在他面前停了下来,栖身下去,“你,还有别的事情?”我状似无意地眨了眨眼,叹了口气道:“可惜我与别人另一约会,时间要来不及了呢!”
“许先生还是请自便吧!”看着他越发冷峻的表情心里不禁爽快起来,嘴角微微翘起,直起身便要转身离去,不想他竟一把扣住了我的手腕,让志得意满的我差一点蹲坐在地,他的手力道极轻,却令我挣扎不开,几番动作下来,一抹恼怒浮上心头,恶狠狠地盯住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那双冷清的眼,心便从这一刻极缓极缓地沉了下去,我垂下眼,一字一顿的说道:“放 开 我 。”说完遂闭上了眼一动不动。
手腕上的微凉使我浑身紧绷,我不禁在想,周栗言从未做过如此无聊的事情,今天这般,又是为何?
脑子里混沌不堪,这祭天疲累的神经拉扯着我所剩无几的耐心,正待厉声呵斥时,忽觉手腕一动,周栗言那微凉的手指一根一根松开了我,我依旧闭着眼,不敢睁开,不敢看,不是怕看到他眼中也许会出现令我难以把持的情愫,而是怕,怕看到面前的这双眼,依旧盛满了冰冷。
也许我们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操纵命运的手,让我们相遇了,又紧紧相守。为何不像波涛与海鸥那般,走进了,分离了,这样,便是离别,亦是欢喜的,没有交汇,便不会,永远不会有,今天的这一刻。
(番外)相遇
邵争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小孩不一样,邵争有一个温柔和善,对她疼爱有加的妈妈,但却连一个就算是酒鬼也好的爸爸都没有,她从没有问过妈妈,关于“爸爸”的事情,妈妈不想对她说,她都知道,邵争自己找了很多书来看读,书中的小朋友也没有爸爸,她们的爸爸都去了天堂,那邵争的爸爸是不是也在那里呢?那就好,他们可以彼此照顾。邵争看到书中那些不肯说爸爸去了天堂的孩子,通常都被小朋友们欺负,小朋友们叫他们“野种”,而那些说爸爸去了天堂的小朋友就会得到一颗棒棒糖和一个安慰的拥抱,她觉得这样很好,所以每当有人问起她的爸爸时,她便会低下头,告诉那人爸爸去了天堂了,果然收到了好多好多糖和拥抱,真的好高兴呀,原来爸爸去了天堂是这样好的一件事情,原来妈妈只是不想让她吃糖才不告诉她的呀!从此,她有了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爸爸在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