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绿犹如五雷轰顶,只觉喉头一阵滞涩:“原因呢?”
“因、因为,他、他说他对白堇公主一见倾心,非白堇公主不娶!最荒唐的是,大家竟会相信这个理由,说什么王爷荒唐惯了——”
“不可能!”凤绿一脸的无法相信,失措地自言自语起来,“不,不,昨日大殿上我们都已决定好。他留下了镇魂剑,我们要一起走得更远,他不会反悔的,不会反悔的,不会的,不会的。他懂我的,懂我的——”
“主子,主子!您别吓我,别吓我啊!”
“现在呢?他现在怎么样了?”凤绿强忍着眼泪,哽咽着问道。
“主、主子,我说了,您可千万要挺住!”星晓吞吐道。
“说!”
“北镇王根本不是紫宸王的对手,已、已被拿下、关在天牢,听候——”
未待星晓讲完,凤绿硬生生吐出一口暗红的血,几乎站不稳。
“主子——”星晓惊呼。
凤绿用衣袖胡乱拭了拭嘴角,无力地轻声道:“星晓,把扶我进去,替我梳洗。”
凤绿从凤央宫里挑了那件了了皇后在画中穿的梅红色披风,没有任何刺绣花纹,纯粹的红竟显得那般洁净,就如一朵傲然的红梅。她不施粉黛,不挽发髻,提起那仿佛要烧起来的及地衣摆,疾步走出凤央宫。
谁料外面天色早已暗下来,倏然间就下起了大雨,密集的雨帘直要挡住凤绿的去路。
可此时此刻,世间还有什么能阻挡住这团雨中燃烧的火焰。那几乎要飞起来的红色身影,在华丽的宫墙间穿梭。
徒手放倒拦在殿外的侍卫,凤绿顾不得浑身湿透,顾不上方才打斗中受的伤,一把推开省贤殿那金漆的门。
作者有话要说:梓翚童鞋陡然间冲动了有木有!这素为什么呢~~
第35章 青丝缭乱琥珀流光
在触及灼风目光的那一霎那,凤绿紧紧锁住那目光里的惊异。
电光火石之间,灼风已栖身于凤绿面前,脱下金色的华袍将她整个人包住,那些湿透的红色衣裾老实地遮掩。
“怎么?朕的皇后是迫不及待想要洞房花烛吗?”灼风带着一丝嘲讽,“亏朕那好弟弟如此痴心。”
“陛——”凤绿觉得自己喉间疼得发不出声。
“你们真是不让朕省心啊——”灼风伸手挑起凤绿的下颚,迫使凤绿仰视着他,却柔声道:“还有,你其实不适合穿这件披风,穿这件披风的人,在朕身边留不长。”
“千宁记下了。”凤绿冷静了下来,灼风是在警告她不要办成了了皇后的样子。那他是在暗示,他留她在身边,绝不是因为这张脸吗?
她无惧地望着那双魅惑且震慑人心的黑眸:“千宁这此生,只长伴陛下左右。”
“哈哈哈——好!好一个只伴朕左右!朕的皇后说话,总是这么漂亮吗?哈哈哈——”灼风豪爽地大笑着,撩开凤绿湿漉漉的青丝,抚过她已变苍白的脸。
“千宁初登后位,乃是我紫宸的大喜之事,陛下实应大赦天下,以显德政。”凤绿缓缓道来。
“好!就依皇后所言。”灼风带着一丝莫测的笑容,朝门外说道,“昭凡,替朕拟旨,即刻昭告天下!”
“朕本以为看到的是只美丽的小凤凰,没想到原来是只小狮子。”灼风牵起凤绿的手,放到唇边如羽毛般落下一个吻,继而轻声笑道:“皇后这双手朕是了不得,打败了朕殿外这么多高手,还俘获了朕如此桀骜不驯的皇弟,呵,是不是将来还要打下朕的天下呢。”
“那陛下可要握紧,别松手。”凤绿说着,回敬了一个温婉的笑容。
“自然。”灼风用力握紧凤绿的手,并拉着凤绿坐于王座之上,随即正色道:“来人!把灼言压上来。”
不多一会儿,梓翚狼狈地被压进省贤殿。梓翚看到凤绿被雨淋的狼狈模样,原本舒展的双眉紧紧锁起。
灼风好笑却无奈地看看梓翚,又看看凤绿表面上平静的神情,只得愈发握紧自己手掌里那只正在发抖的手。
灼风不紧不慢地开口:“北镇王灼言,意欲谋反,其罪当诛。念我朝正值新后册立,故大赦天下,以示贤德。免紫灼言死罪,即刻削其爵,驱逐出境,不得片刻逗留,非奉诏不得踏入我紫宸半步。”
梓翚跪地谢恩,道:“谢皇兄恩典——”他顿了顿,复道,“谢——皇后恩典——”
凤绿撩起凌乱的青丝绕在耳后,回首对着灼风道:“千宁虽与陛下情深,但灼言殿下即使被削去爵位,仍乃陛下胞弟,身份尊贵,此番又是为了千宁才铸下大错的,千宁心中难免愧疚不忍,所以千宁恳请陛下恩准千宁送灼言一程,也好显得陛下在律法之外别有一番人情。”
“还是皇后心思周全,朕就依了皇后。”灼风假笑着应道,“朕有些乏了,就劳烦皇后送送朕的皇弟吧。”说着,灼风自顾松开凤绿依旧冰凉的手,往后殿走去。
凤绿拖着冰凉的身体慢慢走近梓翚,金色华袍下的红色裙摆在地上留下长长的水印,就像青石地面上划下的一片伤痕。
“千宁,送送殿下。”凤绿强扯出一丝谦和的微笑,却越发使得她看上去苍白无力。
梓翚站起来,异常平静道:“谢皇后娘娘。”
昭凡从殿外走了进来,行礼谦恭道:“娘娘,二殿下的行装已吩咐王府下人打点,车马业已备好,可以放心启程了。陛下叮嘱,这一路要昭凡随侍,还请娘娘将二殿下送至城外后及时回宫准备大婚事宜。”
“好。”凤绿对着昭凡点点头。
于是昭凡重又安排好省贤殿内外事务后,便独自撑伞走在前面领路,凤绿和梓翚则并行于一把伞下。雨点不停地砸在伞上,整个王宫除了杂乱无章的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隔着烦乱嘈杂的雨声,梓翚默然无语,他英俊的面庞上唇角轻扬,深邃的眼眸里流动的是两人第一次在堇林帐中初见时的傲人气质。
凤绿的眸光像雨水般变得凌乱,她看着梓翚自适的神情,发觉自己的心不由得慌乱起来。
凤绿压低声音,用外人隔着那密集的雨帘便无法察觉的嗓音说道:“我是谁,你是谁,早就说不清了,但你我决不可能还是当初的凤绿和梓翚。
自从我接受了凤绿这个身份起,我就注定将没有自己的生活,注定只会是这条路上的一个牺牲品。即便遇上你,我也在劫难逃。
为什么你偏偏要各归各位,犯下大罪,促成现在这样严重的错位。为什么我们不能一起帮他?我以为,那日擎宇殿上,你懂我。”
梓翚会心一笑,满目温柔:“原来和我在一起,你也会说的比我多。”
“你——”凤绿语塞,却释然。
“剑祭林里,你已是我妻,我怎能不懂。”梓翚声音如一阵温暖的风,环绕着凤绿。
“梓翚,你,可曾后悔遇见我?”
他早已心中了然,他知道在她眼里,灼风是她实现抱负,平定天下的最好的选择。所以她要帮住灼风一扫天下,结束北漠千百年来无休止的战争,让北漠百姓摆脱战争的梦魇。灼风筹谋这么多年,隐藏起来的实力早够踏平北漠这块土地。
可灼风迟迟不动手的原因,凤绿还不知道。
梓翚不会告诉她,也不能告诉她。但既然那是她想要的,就一定要由他来给。
“与你相遇,是我今生最大的幸事。”
“对不——”
“不要道歉,我知道。”
“错过,也许正是我们注定的命运。”
“不,你就是我,一直是。我所做的一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他们依旧并肩伞下,在滂沱的大雨中缓步前行。
“我信。”
“你要好好保重,别在像今日这般糟蹋自己,你舍得,我舍不得。”
“你也是。”凤绿顿了顿,“我不问你去哪里,但——要回来。”
“凤绿,我——”
“不要说——”凤绿目含泪光摇摇头,继而忍着心痛,转向梓翚,绽开一个如花笑靥,“等下次相见,我就告诉你,那日在瑶水你问我要的答案。”
“若是想起我,就在城楼上为我奏一曲。只要是你的琴声,我总听得到。”
“好。”
这条雨路忽然变成一道风景,停驻在时光里,被包裹成一粒晶莹剔透的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