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则安把他拖上岸,转身望向村民:“你们谁家里有船的?借来用一用。”
刚才还吵个不停的人群顿时没了声。
“有没有?”迟则安又问了一句,“再耽搁下去更不好找。”
有人躲在后面小声说:“有也不借啊,捞完尸体船没法用了。”
迟则安咬紧牙关,看向老人的儿子:“你家有吗?”
男人瘫坐在地,呆滞地摇头,片刻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你们不是会潜水吗?再继续找啊!”
迟则安皱了下眉,想跟他解释人力有限的问题。谁知对方却像是不敢接受现实一样,挣开上前阻拦的其他人直朝他冲了过来。
“不就是想要钱吗?我给你们!”他已经失去理智,双眼通红地推搡着,“要多少钱你说啊!”
没有防备的迟则安被他推得脚下一个踉跄,还没来得及站稳脚跟,就又被他朝后推了一把。
身体重重地撞上什么,落水的声音如同噩耗般响起在耳畔。
迟则安浑身的血液在那一秒完全僵住,他记得于阳就站在那里,而今晚他的体力消耗极其严重。
周围几个队员连忙跳下水去救,迟则安颤抖着回过头,冷风仿佛chuī透了他的身体,让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
这一次,于阳没有再游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地顶起锅盖逃窜——
第50章
周念赶到医院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早上起chuáng后她没收到迟则安报平安的信息,放心不下便打了一个电话给他,这才知道于阳出了事。
她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和家里说了一声便改买最早的一班高铁票赶回燕都。
从高铁站打车到医院,出租车还没停稳,周念就看见迟则安面无表情地站在医院大门外,双手插兜,微弓着背,眉目间全没了平时的神采。
见到周念下车,迟则安勉qiáng扯了下嘴角,也没能挤出一个久别重逢的笑容。
“迟哥。”周念上前喊了一声,然后就再也说不出别的话。
迟则安一整晚没合眼,眼睛里全是血丝,嘴唇gān裂得起了皮。他静静地望着周念,许久之后才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动作很轻,周念反握住他的手腕,发现他的身体透出不正常的热度。
周念皱起眉毛,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你发烧啦,看过医生了吗?”
迟则安疲惫地摇了摇头,嘴唇张开动了几下,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清了下嗓子,声音哑得可怕:“陪我一会儿。”
“先去看病。”周念不肯答应。
迟则安没再说话,只是无声地望着她,眼底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祈求。周念也像以前那样,难得倔qiáng地与他对视。
没过几秒,心里的酸楚就胀得她移开了眼眸。
周念抽了抽鼻子,知道现在一定不能哭出来。她指向街对面一家粥店:“我们去那里吃饭好吗?但是你要答应我,吃完了就去看医生。”
迟则安不置可否,周念当他答应了。
高大的男人任她拉着,脚步虚浮地跟在后面进了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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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没有吃饭的胃口,周念在收银台点了两碗粥,又选了一处阳光充足的座位,牵着迟则安的手把他带到那里坐下。
迟则安恍神地看了眼外面的阳光,身上一阵接一阵地打着寒颤。
他好像还站在云县郊外的堰塞湖边,冷风如刀一般刮过身体,一层层地冻住了他的皮肤与血肉。
于阳被救上岸时已经昏迷不醒,心脏复苏是迟则安亲手做的。他固执地一个人抢救了好几分钟,旁边的人或许有提出替换人手,但他当时什么也听不见。
他的头脑只能发出一个指令,驱使他的身体连续而重复地进行练习过无数遍的急救动作。
他想,于阳不能死。
贺雅丽还在等他回去,他们的儿子今年就要出国留学。那个孩子长得虽然与于阳很像,性格爱好却相差甚远,他不爱运动,喜欢音乐,每回到他们家都能听见他在房间里练习大提琴。
一个长得高高胖胖的男生,很有礼貌的小孩子,虽然从来不肯跟父亲学潜水,但每回提起于阳时,却骄傲得尾巴都能翘到天上去。
迟则安见过他拿到国外音乐学校通知书时的激动,也见过于阳开玩笑地说“这下家底都得被他掏空了”时皱纹里藏也藏不住的喜悦。
而贺雅丽,作为于阳的妻子,她只是一个普通得随处可见的中年妇女。
她没有任何特殊的喜好和才华,可是暖峰所有的队员都很喜欢她。贺雅丽讲话很亲切,从来没有跟人急过眼,她是润物无声的细雨,温和地对待她遇见的每一个人。就连周念那么慢热怕生的人,第一次见面都能与她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