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授互撩的日子(78)
谢宜珩环视一圈,发现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就他一个人。她下意识地皱眉,问他:“您知道爱德华在哪吗?”
他的嗓音听上去像是被火烧过的枯木,又像是有谁用很钝的锯子在割桌角,又沙又哑,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质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年在引力波这件事上?”
他半张面孔隐没在黑暗里,脸颊苍白,浑浊的眼睛直愣愣地望过来。谢宜珩被他不人不鬼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没说话,只是戒备地盯着他。
“从我们第一次有这个构想开始,已经快六十年了。”威拉德垂着眼睛,低声说:“六十年里我送走了艾萨克,送走了伯纳德,我不想再送走我自己了。”
“您如果真的想投诉GEO600天文台,您自己难道不会去吗?何必非要通过我,还为了我的同意等上三个月。”她不是个感性的人,威拉德那段沧桑的煽情并不能唤醒她的同情心。谢宜珩站在门口,嗤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很慢很慢地说:“威拉德教授,您想要留一个好名声,想要拿那块金质奖章给自己的一生做个完满的总结,我都可以理解。”
她站在门口,盯着那扇窗户,明明只能看见一片茫茫的白,目光却仿佛落在很遥远的地方:“但是追求梦想不是您去伤害别人的缘由,骑士不会走在沾满他人滚烫鲜血的荆棘道路上。”
这句话太过理所当然,她脱口而出,说完的一刹那有些恍惚,却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了。
威拉德没说话,他仰头看着书架的最高一排。有爱德华和费曼的合影,也有玻尔的照片,像是一墙累累的勋章。这些功勋被他视若无睹,威拉德死死地盯着角落里一个橡木边框的小相框,照片上的威拉德还没有满脸的皱纹,爱德华的头发也没有白,最中间应该是艾萨克,还有一位面生的教授。四个人应该都才三十多岁,脸上满是笑意,还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想伸手去够那个相框,却是怎么踮脚都够不到,仰头望着,浑浊的眼里突然滚出了一滴眼泪。
谢宜珩转过头去,不再看他,说:“我既不想帮您,也不能帮您,希望您可以理解。”
她说完这句话,就带上门出去了。爱德华既然不在学校里,她再在他的办公室呆着也是浪费时间。
只是没想到刚出门就撞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裴彻在走廊的另一头,背着光站着,从她这边看过去,只能看见一个挺拔的轮廓。
他应该也看见了她,遥遥地一眼望过来,目光里有千山万水。
那样的眼神让谢宜珩有些不知所措,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走近了才看见裴彻一身黑色的羊绒大衣,没系扣子,里面是挺括的西服领带,鼻梁上还架着那副银边眼镜,浑身写满了一丝不苟。她站在办公室门口眨眨眼睛,差点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二十年代的唐顿庄园。
裴彻也挺诧异她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站在她面前,揉了揉额角,问她:“路易莎?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的。”她说完才觉得这个刚刚有点语义模糊,于是想了想,加了一句:“一下飞机就过来了。”
他“嗯”了一声,点点头,和她一起慢慢地走出去。
这条走廊长得很,谢宜珩挨着他走,侧过头看了好几眼,不禁问道:“怎么穿的这么正式?”
“今天本来要录一段视频,”他低头看了一眼,也有点想笑,说:“但是布莱恩的车好像出了点故障,来不了,所以就不拍了。”
她想起来威拉德今天也是一身西装,点点头,说:“爱德华在学校里吗?我要把艾萨克的手稿给他,但是他好像不在办公室里。”
“爱德华前几天住院了,”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接着问道:“他是让你拿到学校里来吗?”
谢宜珩仔细地回忆了那通电话的内容,摇摇头,说:“他只说给他拿过去,没说送到哪里,我以为是学校。”
裴彻向她伸出手,示意她把那个袋子递给他,笑了一声,说:“可能是病糊涂了,话都没说清楚。没事,你给我吧,我明天去医院看他的时候顺便带给他。”
谢宜珩递给他,说了声谢谢。
到了门口,但是裴彻没走。他在原地杵了一会儿,看看天色,问她:“要不我送你回去?”
这个点正是堵车的时候,尤其是现在还是圣诞节,打车只会更难。Uber都善意地提醒她现在是用车高峰,可能要等上一会儿。这个一会儿到底是多久,全看运气。
天色渐沉,呼啸的西风裹挟着雪花,劈头盖脸地打过来。寒意像是锥子一样地往身上扎,她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说:“那就麻烦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抱歉抱歉抱歉!!!!这章留言的全都有红包!!!!
我解释一下,这个是周一的那一更,下一更是周二的一更
威拉德:我好惨呜呜呜呜呜呜求你了可怜可怜我,赏我个诺贝尔吧呜呜呜呜
谢宜珩:不关心,不想管,不知道,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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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圣诞快乐(6)
谢宜珩吸了吸鼻子, 拉开车门坐进去,把自己家的地址报给他,系上安全带, 扭头问他:“你不回家过圣诞吗?”
他“嗯”了一声, 把空调的温度调高,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说:“你该看看我们的工作日志, 日程都排成这样了, 哪有时间回家。”
她曾经瞥到过康妮的工作日志, 每页纸都是满满当当, 甚至还有大段标红和高亮的文字内容, 看得令人心里发怵。跟莱斯利一页只有一句话的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高挺的鼻梁,看了很久, 直到红灯变成绿灯, 才很轻地说:“不要这么累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笑着说:“不认真工作会被爱德华骂的。”
这人简直胡说八道,连超级喷子爱德华都沦为了六十分贝条约的奴隶, 谢宜珩真的不相信爱德华会动了真格去骂裴彻,最多也就是说上一两句。她笑了笑,说:“爱德华之前骂过你吗?”
裴彻想了一会儿, 摇摇头, 诚恳地说:“不怎么。”
她差点被气笑了, 干脆侧过脸,出神地望着车窗外的雪景,指甲一下一下地扣着包上的金属装饰,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问个问题可以吗?”
裴彻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答应得倒是很爽快:“可以。”
她刻意地别开脸去, 因为这是个不太好问的问题,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地说出了口:“我和你现在算什么关系啊?”
反正答案肯定不是同事关系。裴彻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思量了一会儿,很缓慢地说:“Amireux。”
他说起法语来还是带着点微不可察的牛津腔,像是大不列颠绅士刻板又矜持的浪漫。音节和音节之间泾渭分明,谢宜珩没由来的心跳漏拍。
十字路口的绿灯又变成了红灯,汽车慢慢地停下来。裴彻松了松领带,还是补了一句:“或者算我追你。”
谢宜珩转过头来,纠正他:“这不叫追。”
裴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说:“好,不是追。”
她没有再接着往下说,他也没问她。车里面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默,一路穿过热闹的商业区,百货商场外面有红衣服白胡子的圣诞老人在笑眯眯地给小孩子们发糖,公交车站上也闪烁着明亮的彩灯,许多人家的门口都挂着圣诞花环,灰青色的槲寄生和冬青密匝匝地绕在一起,红绿彼此点缀着,像是谁撕下了冬季森林郁郁葱葱的一个角,贴在了门上。
好在裴彻确实是很会聊天的人,两个人从塞舌尔的海风聊到了亨利院子里满墙的法国蔷薇。一路这么说下来,等到谢宜珩说到走出机场看见的大雪的时,也到小区门口了。
裴彻解了安全带,转过头对她说:“走吧,送你到家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