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授互撩的日子(48)
布莱克下了课之后让她去他的办公室,他认真地和她谈了HMPC的作弊问题,告诉她,她的夏校学分和罗伊教授的推荐信都会被麻省理工撤回。而圣安德鲁高中要求她给HMPC的组委会写道歉信,并且这一次学术不端的行为会计入她的升学档案。
谢宜珩咬着唇,挺直了脊背,眼眶是红着的,眼泪却还在倔强地打转。一遍遍地跟布莱克重复着:“老师,我没有作弊。我只是算错了答案。”
布莱克刚开始还会劝导她几句,后来发现这个学生翻来覆去只会这几句话,比地铁站里自助查询机还要无趣。“不管你有没有,我只相信组委会的决定。”布莱克漆黑的瞳孔盯着她,里面满是无奈和失望:“路易莎,好成绩确实很重要,但是你不能不择手段。”
不择手段。
这个词把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她变成了那只被亚伯拉罕做了燔祭的替罪羊。谢宜珩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很礼貌地对布莱克说了谢谢,然后自己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她沿着走廊,慢慢的走回教室。在楼梯拐角的地方遇见了裴彻,他一身少年意气,背后的天是霞光万丈。
少年的肩膀还很单薄,他抿着唇,对她说:“路易莎,我们聊一聊。”
谢宜珩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哪些词汇成了戳穿心脏的利刃,她只记得她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
裴彻是比珀耳修斯还要骄傲的少年,确实不会允许自己的恋人做出学术不端的事。他像是法庭上一丝不苟的法官,念完了一段长长的判决,最后的结案陈词给彼此间留足了体面:“那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好不好?”
波士顿很少会看到这么磅礴的晚霞。一层一层的瑰丽霞光重叠,酡红和拿坡里黄这两种颜色掺杂着,像是印象派大师莫奈笔下的黄昏。
她一瞬间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索然无味,像是褪了色的黑白相片,于是她不想再解释什么了,只是很轻地说:“好。”
…
谢宜珩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刺一根一根地竖了起来,问他:“你刚刚说的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两个人足够聪明,足够了解彼此。话便不需要说满,一句留着大片的白,任凭对方浮想联翩。
他看着她的发丝被落日镀上金色的余晖,缓慢又郑重地点头。
谢宜珩认真地看着他,像是初次踏上加利福尼亚的狂热淘金者,试图把他棕褐色的虹膜上的每一条纤维都扫视一遍,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以此找出她想要的情绪。最后她徒劳地放弃了,只是很小声地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
大奴湖的冰面裂开了。
他探究的目光扫过来,借着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温,不确定地问道:“你们?”
谢宜珩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夕阳坠了下去,华盛顿州的夜色缱绻地涌上来,外面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杂乱无序。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打破沉默,慢慢地看着天幕泛出不见五指的黑。直到时钟指向八点,谢宜珩才后知后觉地把修改好的模型发给裴彻,收拾东西,带上了门,安静地走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太惨了,一天遭遇人生三连。
我来看看今天裴彻在评论区会不会享受到昨天威拉德的待遇。(遁
感谢在2020-03-10 21:46:01~2020-03-11 23:56: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ll、张蛋蛋爱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彩沙漠 8瓶;24879652、summer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无声告白(4)
华盛顿州紧挨着加拿大的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只要她的手指在地图上再移上一点点,越过那条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国界线,就又是她熟悉的国度,熟悉的大雪。
谢宜珩一级一级地走下楼梯,直到高跟鞋实实在在地踏在大理石台阶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所有在她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情,都没有一个尘埃落定的,确凿的结局。
和裴彻的那场恋爱绝对称不上好聚好散,他们并不是琐碎的争吵中耗光了全部的耐心。她递过了剑,他对着藤蔓用力地挥下去,一刀两断。而她走的干脆利落,头也不回。
麻省理工的学术委员会对她的档案到底做了什么处理,她不知道。给委员会写了一封敷衍到极致的道歉信之后,她就转学去了多伦多。
甚至跟谢准吵了十年,谁都不愿意低头。谢准不向她道歉,她也装作无事发生。两个人满心芥蒂,却不约而同地绕过了那个矛盾点,为了一些零散琐碎的小事针锋相对。
她把自己的生活和过去断崖式地割裂开,而这些细枝末节就如同草灰蛇线一般的伏笔,最后汇聚在某个爆发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从始至终都站在深渊的面前。
…
亨利不能去跳伞,这个周末又不想留在LIGO跟爱德华吵架,于是他订了周五下午的机票,一身轻松地回了加州。
莱斯利要继续处理控制设备的信号问题,然后和康妮一起去吃饭。
周四晚上姜翡就回了国,把小二寄养在了德国邻居的家里,并且厚颜无耻地留了她的联系电话。
阿比盖尔俨然已经在她们家定居下来,这个周末她要回旧金山处理财产分割。
谢宜珩其实还有很多工作没做完,模型还要再三训练,噪声信号也没有全部排除。但是她不想动了。
她既不想去LIGO加班,也不想去拉斯维加斯,也不想回到帕萨迪纳那栋空荡荡的房子里。
这一天实在疲惫又漫长,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谢宜珩在浓稠的夜色里慢慢地走,黑雪松的气味和大雨的潮湿混杂在一起,扑面涌来,是暮色四合时特有的心安神定。她看着雨一点一滴地从屋檐上坠下来,拿出手机,给谭向晚打了个电话。
多伦多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谭向晚正躺在床上敷面膜,一看是谢宜珩打过来的电话,有些诧异,问她:“怎么啦小珩?是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太温柔,像是童话里的远方传来的,不切实际的安眠曲。
电话那端很安静,只有沙沙的风声,像是一团无意义又空洞的白噪音。
谭向晚上一次接到这样的电话,是在十年前的春天。她当时在北极科考,漫长的极夜让她基本没了时间概念。接到谢宜珩的电话的时候,那端也保持着如出一辙的沉默。她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波士顿的凌晨一点了,应该不是意外拨出的电话。
缄默保持了很久,久得她以为北极的极夜都要过去。谢宜珩哑着嗓子,很小声地说:“妈,你能不能回来?”
…
电话那头还是那个谢宜珩,她竭力压着自己的声音,很小声地说:“妈,我想回来。”
前后呼应,像一个不成文的巧合。谭向晚心里发怵,她一下子慌乱起来,却知道电话那头的谢宜珩比自己更慌乱。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温和地说:“好,我这周末在家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谢宜珩沉默了许久,慢慢地说:“不知道。”
虽然谭向晚并不能被称为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意外地会哄孩子。她让谢宜珩乖乖坐车回酒店,洗一个热水澡,然后让客房服务拿一杯热牛奶上来。谢宜珩喝了那杯热牛奶,把房间里大大小小的抽屉柜子全部翻了一遍,最后在自己的床头柜抽屉里找到了很久之前姜翡给她的那板安眠药。
说起来其实并不久,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个礼拜。
她安静地看着无边无际的夜色,晚风中已经有萧瑟的秋意了,斜斜的雨丝打进来,吹得她脸颊湿漉发凉。
远处有闪烁的光点,或许是哥伦比亚河上的某艘渡轮的信号灯,或许是西雅图市中心的某块闪烁的霓虹灯牌。
那些光点越来越近,明明灭灭地跳动着。像是身处在五维的空间里,时间被具象化了。过去的场景密密麻麻地罗列着,焦距突然呈倍数的增长,镜头被拉到无穷远的地方,最后眼前的场景模糊成一卷冗长的,未完的黑白胶片,以此告诉女主角,镜头不能停在这里。
她可以慢慢地走,但是她不能回头,不能停下。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指尖沾满了亮晶晶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