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嫂耳朵尖,接话道:“你咋知道了”
百合笑着解释:“我有安徽的同学,耳熟,一听就听出来了。”
谈笑间,饭菜已经热好。
东东特地又开了一瓶红酒,贱三爷瞧见菜已上桌,赶紧灭了烟闪了进来,大家围坐一桌,林夕挨个儿给大家斟酒。
大家一起举杯。
林夕说:“我这老房子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上一次还是欢迎朱鹮,再上一次是欢迎东东,今天嘛,热烈地欢迎百合和小青这两位大美女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大家是好多年的街坊邻居,都跟家人一样亲。”
“welcome to here!”东东很兴奋,还唱了起来,“我家大门常打开,开放怀抱等你……”
朱鹮敲了一下他,说:“这是上海,唱什么《北京欢迎你》啊”
东东说:“we are family!我们都是一家人嘛!”
朱鹮笑着说:“伐木累原来法国人说起英语来也是这样子我们错怪邓超了!”
“邓超是谁”东东瞪大眼睛问。
大家便都乐了。
“来来来,来了就是客!”贱三爷掏出一支自带的小二锅头,冲着百合和小青说,“其实我是个好人,你们俩别被那老太婆误导了,有需要老朽帮助的,尽管说。”
容阿婆就插话说:“哎哟,你不害人家小姑娘就不错了!”
“个贼婆子,又在臭我名声!”贱三爷嗔怪道。
百合站了起来,礼貌地敬酒:“不好意思,谢谢大家这么看重我和小青,这么晚还打扰大家,真是不好意思,谢谢大家了!我敬大家一杯!”
小青也站了起来:“嗯,谢谢你们!”
“坐下来!坐下来!那么客气干啥”朱鹮最是开心,忙拉百合坐下,“小青你也别站着,你个子那么高,站起来我们压力大!以后就是一家人了,都不用那么拘礼!”
大家纷纷附和着朱鹮的话,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夸赞着百合和小青。
“丫头,谈朋友没啊”容阿婆问起百合姐妹俩,“没谈的话,我跟你们介绍一下咧!”
百合和小青害羞地一笑。
林夕说:“阿婆,你真是到哪里都爱给人做媒,你咋不说给我介绍个咧,我都那么大了!”
“你”容阿婆摇摇头,“你是嫁不出去了!”
林夕佯装不悦,问:“这你得好好说说,我怎么就嫁不出去了”
容阿婆说:“你要嫁得出去,那不早嫁出去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林夕便抓狂地捶起身旁的容阿婆,一屋子人说说笑笑,新年的第一个晚上就这样在愉快的氛围里过去了。
夜里,朱鹮和百合挤在那张小床上,倒是十分暖和。
小青塞着耳机在听广播,她累了,听广播助眠。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百合一时半会儿睡不着,兴奋地拉着朱鹮聊天:“没想到你唱歌那么好听,你在台上唱的时候,底下都疯狂了,个个都像你的粉丝。”
朱鹮说:“鬼的,都被带跑调了,他们就喜欢起哄!”
百合说:“不过挺让我意外的,你居然是主持人,还真是个‘惊喜’咧!”
朱鹮笑了,说:“幸好你没说是‘惊吓’啊!我只是爱表现而已,要不是感冒才好,我还要多唱几首的,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可是文艺骨干!”
百合一愣:“孤儿院什么孤儿院”
朱鹮回答说:“孤儿院就是孤儿院啊,我是孤儿院里长大的!”
百合呆呆地望着朱鹮,问:“你是孤儿”
“嗯!”朱鹮应着,“所以我跟你说过我很可怜的嘛!你别看我那些证件是假的,但我可是如假包换的孤儿!”
“天啦!”百合震惊极了,“你居然真的是个孤儿!”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朱鹮语气倒是轻松,“我原本不是武汉人!我是嘉鱼的,嘉鱼你知道不”
“嘉鱼”百合想了想,“听说过但没去过,咱湖北的一个县城吧”
“嗯,我是嘉鱼簰洲湾人。”朱鹮解释着,“你比我大,98年那场洪水你记得吧”
“嗯!”百合点点头,“不过我那时候刚上幼儿园,只有一点印象。”
朱鹮便讲起了她的故事:“就是那年洪水,我们家被冲没了,兵叔叔在一棵树上发现了我,当时水都快淹到我的腿了,我就抱着树枝哇哇大哭,后来被武汉的福利院收养了,就武昌昙华林那家福利院,我在那里长大的,再后来长大了,独立了,就到处打工漂泊了,我就是个没家的孩子,你说可不可怜……”
朱鹮讲这些的时候很平静,这不是她第一次讲述那些经历,都已经习惯了。
可是“言者静心,听者动心”,百合吸了吸鼻子,像是哭了。
朱鹮问:“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百合抹了一下眼泪,哽咽着:“没什么……我只是想起自己的一些遭遇……”
朱鹮伸手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了百合,又不解地问:“你的什么遭遇你家也被洪水淹了”
“不是!”百合接过纸巾,心想,朱鹮都已经跟自己吐露了身世,那自己还有什么好忌讳隐藏的呢便幽幽地说,“我现在也算是没家的孩子了!”
第24章 老房来客(8)
朱鹮自以为懂了,就安慰说:“哦,不要紧,不就是搬个家吗我经常到处搬家,不过现在好了,有了林夕姐,你就可以放心住在这里了,她是天底下最好的房东!”
百合听朱鹮这么一说,便又解释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武汉的家,我家也算是没了。”
朱鹮倍感意外,怔怔地问:“你家也没了”
“嗯!”百合两眼噙着泪水,望着朱鹮,“不瞒你说,我妈住在六角亭,那是什么地方你知道的,总之,听了你的遭遇,我觉得我们都一样,都好可怜。”
“六角亭”朱鹮震惊了,不可思议地看着百合。
那六角亭是汉口的一个地名,因武汉市精神病医院在其辖区内,所以在武汉话里,“六角亭”也就成了精神病院的代称。
“嗯!”百合应着,继续倾诉,“我家以前是做生意的,开了一家服装厂,有一年暖冬,羽绒服滞销,压了几万件的货,资金链断了,我妈平时个性好强,那次却没挺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以前在汉正街打过工,这‘老板变扁担,扁担变老板’是常有的事。”朱鹮说完,又觉得说这话似乎有点不妥,可又忍不住问,“那你爸呢”
“我爸……”百合想了想,说,“我爸出了意外,不在了。”
朱鹮便抱了抱百合,这一刻,她觉得百合好瘦小,便充满怜惜地说:“原来我们都一样的可怜!不过,你比我强点,至少读过大学,有文凭,我啥都没有,以前还想考音乐学院,可是艺术院校都是烧钱的,就放弃了。”
百合叹了口气,说:“其实,有没有文凭都一样!我想过读研,也是因为家里经济不支,就放弃了,以前在武汉工作过一段时间,武汉的行情你该知道的,大学生太多,工资又不怎么样,是小青坚持要来上海闯闯,我就和她一起来了,上海机会该多点。”
朱鹮说:“机会多,竞争也激烈啊,哎,小青念的是艺术学校吗”
百合回答说:“大专,学过服装表演。”
朱鹮便羡慕地说:“有个妹妹真好,还可以相互照应着,不像我,孤儿院的孩子长大了就各自散了,这么多年我都是一个人,也就在上海遇到了好心的林夕姐收留我。”
百合抚了抚朱鹮的头发,说:“我们也可以互相照应啊!”
“对哦,说那些不开心的干嘛呢咱们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朱鹮说着就又笑了,还唱了起来,“是谁,把你送到我身边……”
“嘘!”百合提醒着,“小声点,小青睡了!”
朱鹮便压低声音,说:“不要紧,她还戴着耳机呢!”
百合侧身看了看睡在小床上的小青,只听得均匀的呼吸声,该是睡着了,便又对朱鹮说:“你倒是挺乐观的!”
朱鹮说:“为什么要不乐观呢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们院长老太太就时常教育我们要乐观面对一切,无论生老病死!”
百合说:“噢,那她该是一个很慈祥善良的人!”
朱鹮说:“那是,还是一个大彻大悟之人呢,老是说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你知道吗,我们那些小伙伴私底下总说,她不该在福利院上班,该去归元寺普渡众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