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是件漫长的事(51)

张北辰眼皮微动,显然妈妈的话让他有点好奇,他从来不知道妈妈还经历过这样的事。

妈妈目视前方,继续道:“苦日子还在后头呢,你出生后妈妈奶水不够,奶粉你又不吃,只能给你喝米汤。看着你瘦小的身体,妈妈心疼不已。你小时候总让人抱着,一放下就哭的厉害,我就一晚一晚的抱着你,你爸爸睡得雷打不醒,叫他起来还会生气。那时天天熬夜,我的眼睛都出问题了,一到天微微发黑,就什么都看不见,像个瞎子,后来才知道得了夜盲症,吃了一段时间药才好。”

张北辰心中微动,静静的听了起来。

“你爸爸最终失业了,所在的公司倒闭了,然后回到家,打打零工,一直持续到现在。你小时候家里多困难啊,去集市买点生活必需品的钱都需要去借,有一次你们小学交学杂费,几十块钱我都一时拿不出来。平时一些应季水果舍不得买,实在想吃也只买一点点。你也知道,你爸爸经常和我吵架,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以为我们闲的没事干吗?还不是因为生活压力太大,找个机会就发泄出来了。这就是现实!能打败你所有的理想。”

妈妈苦笑着道:“有多少次我都想和你爸爸离婚了,可是因为有你,我最自豪的孩子,我才一忍再忍。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妈妈这么多年的艰辛。”

张北辰想,妈妈这些年总爱打麻将,玩扑克,一来确实喜欢玩,二来也是一种逃避现实的方法吧。

张北辰睁开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结仍未解开。

妈妈担忧的看着他,深深叹了口气道:“芸熙肯定还好好的活着,这点可以确认。否则我们早就得到消息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这么颓废下去,当你以后遇到芸熙时,她会怎么看你,你还是她心目中的样子吗?当她需要你的照顾,你的保护,你有能力照顾好她吗?如果有一天你们结婚了,你和她难道也想变成爸爸和妈妈这样吗?”

张北辰嘴巴微张的看着妈妈,心中变得清明起来,一语惊醒梦中人,自己一直沉浸在思念芸熙的情绪之中,并没有想到这些实际问题。

妈妈叹道:“一个男人如果想让他的女人幸福,不说大富大贵,首先要有一个稳定的工作,能养家糊口,你不好好努力,又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工作呢?”

张北辰点点头,心中彻底否决了厌世的想法,他需要振作起来,找回那个曾经的自己。

张北辰脑海中浮现起楚楚的画面,她努力,积极,自信,向上,自己和芸熙曾经亦是如此。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和以前完全判若两人,如果芸熙喜欢以前那个积极乐观的人,又怎会欣赏现在这个颓废绝望的人呢!

妈妈还在和张北辰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陈年往事,有些是他知道的,有些则是妈妈心底里的话。他静静的听着,直到夕阳西下。

张北辰望着漂亮的晚霞,感受着清风拂面,倾听着丛林中传出的清脆鸟叫声,那声音仿佛是在说话,这才是我的辰哥哥呢。

第 40 章

比张北辰早两天,楚楚也回到了舅舅家。

表妹张楚馨今年参加艺术类高考,二月份的时候获得了两个舞蹈和一个音乐方面的合格证书,学校都不错。高三下半年报了几个补习班,加强文化课学习,临阵磨枪,以期高分,最终高考成绩亦不负众望。

舅妈找了培训机构里专门负责报志愿的老师,综合表妹的兴趣能力与分数,报考了王府音乐学院,没过多长时间,便收到了录取通知书。舅舅舅妈高兴极了,带着表妹和楚楚到一家高档餐厅,吃一顿大餐以示庆祝。

饭桌上舅舅兴致很高,只有半斤量的他喝了整整一瓶白酒,一直念叨着“张家也要出一个歌唱家了”。还答应要带爱玩的表妹和楚楚一起去旅游,长些见识,不能让同学们笑话没见过世面,顺便去表妹的大学转一转,那里据说也是一处有名的景点。舅妈当然也很欣慰,一向不喝酒的她也陪着喝了一瓶啤酒。

“舅妈,我过两天要带一个中学生,教英语,我留下来看家,你们去玩吧。”饭后回去的路上,楚楚向舅妈说道。

“教英语?你要做家教吗?”舅妈问道。

“嗯,之前有家长到我们学校找家教,我去面试了一下,家长对我很满意,所以我想去试试,也算一种锻炼吧。”楚楚笑道。

“旅游机会难得,家教的事能推掉就推掉,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有我和你舅舅呢。”舅妈说道。

“我也很想去,可是已经答应人家了,也不好爽约。”楚楚道。

“这样啊,那我跟你舅舅说一下吧。”舅妈有些遗憾,看了一眼已经醉的不省人事的舅舅道。

第二天,舅舅和表妹知道楚楚不能同去以后,都劝她还是一起去的好,一家人机会难得,可楚楚主意已定,大家便只好约定下次再一起玩。

晚上,楚楚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脑袋里乱糟糟的。两个人影浮现在眼前,那是她的爸爸和妈妈,自己只是从照片才知道他们的模样,关于他们的记忆却一点没有。

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楚楚心中默默想着,爸爸妈妈对她好不好?是不是也像舅舅舅妈对表妹那么好呢?如果他们还活着,高考的时候,会不会也这样为她庆祝呢?楚楚的眼角不自觉的流出几滴眼泪,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想到爸爸妈妈而动感情。

楚楚伸手抹了抹眼泪,轻轻叹了口气,很多以前的事她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不过舅舅曾说过,这对她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今夜,她特别想念爸爸妈妈。

楚楚闭上眼睛,记忆又回到四年前的那一天。

“你小声点,别把孩子吵醒了。”一个男人压低声音说道。

“门不是关上了吗,怎么会吵醒她?”一个女人有点生气的道。

楚楚便是他们不想吵醒的人,可是她从一开始就醒了,别人不知道她的睡眠很浅,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

“你小声点儿行吗?楚楚是我姐姐的女儿,我必须得照顾好她。”男人有点激动的说。楚楚听得出来,这个男人应该是自称舅舅的人,听舅舅说,楚楚是她现在的名字,以前她叫赵芸熙。

“我也没说不管她,只是,多少要有个度吧。”女人放平声调道,楚楚心想,这应该是她的舅妈,他们在讨论什么?

“姐姐临走前亲手把芸熙交给我,让我一定好好待她,我不能让姐姐不瞑目啊。”舅舅声音有点低沉,好像是哭了。

“你别哭啊,咱们对她还不够好吗?你就说,给她做手术花了多少钱,我怨过吗?医院和主治大夫还是我拖朋友给找的呢,我付出的还少吗?”舅妈说着说着也委屈的哭了。

“哎,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也知道,当年我上大学,都是姐姐姐夫赚钱供我,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我,这个恩,我如何不还!”舅舅想到当年姐姐舍不得吃穿供自己上学,泪流满面。

楚楚透过微开的门缝,看到客厅里舅舅舅妈坐在茶几旁,舅舅的后背正对着自己,不知道他现在什么表情,舅妈拿着手绢正在拭泪。

“这我都知道,我也感激姐姐当年对你的好,要不然也没有现在的我们,但是报恩总有个限度吧。给楚楚做手术,我们找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大夫,前前后后花了40多万医药费。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楚楚和馨馨差不多年纪,这么小就毁了容貌,不治好这辈子就完了,这是治病救人,多少钱我都愿意去花。”舅妈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舅舅。

舅舅也止住了眼泪,舅妈的话确实不假,这一点他很感激。

“楚楚现在好的差不多了,该去学校上学了,你把她的户口迁到咱家,给她改名字方便以后的生活学习,这我都没意见。”舅妈又看了舅舅一眼,舅舅也觉得舅妈比起别的女人,已经很通情达理了。

“可是,”舅妈语气一变,严肃道:“供馨馨一个人在私立学校上学,我们已经很吃力了,再让楚楚去的话,难道要掏空我们的家底?以后谁再有事,该怎么办?”

舅舅好一会没说话,最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再刚强的男人,也会在生活面前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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