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光降临时(31)

林宴淮的眸色更黯。

他眼神冰冷地, 看着眼前的男人。

江垣的小叔。

东城江家掌权人。

年纪轻轻,手腕强硬。

据说只花了三年就结束了江家的内斗,成功地坐上了掌权人的位置。

“小叔……”江垣忍着牙疼, 硬着头皮走上前,“咳,这位是……”

他看了眼冻成冰块的好友, 又看了眼威严的小叔,“是小婶婶吗?”

话音落, 他觉得身侧又骤降十度。

江行沚皱眉, 训斥道:“胡说八道。”

但他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伸手替女孩抹掉了眼泪,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烫金硬质名片, 上面是他的私人号码。

“有事找我。”

“嗯。”女孩乖巧地点头。

江行沚临走前,又敲了敲她的脑袋,嘱咐了一句:“如果过得不开心,可以给我打电话,我叫人接你到江家住。”

江垣在一旁瞪着眼睛,掏了掏耳朵。

再看像黎悦的表情都变得高深莫测了起来。

他怎么觉得,自己身边的兄弟头上绿油油的。

黎悦知道他的好意,但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不方便。”

江行沚没多强求,就要离开。

临走前,林宴淮终于叫住了他。

“江先生。”

江行沚停步,“你是——”

“噢小叔,这我朋友,林宴淮。”

原来是林家人。

江行沚了然地点点头。

他想起黎悦刚刚的反应,又多看了眼前的年轻男人两眼。

目光审视,带着挑剔的打量。

倒是一表人才。

只是脾气似乎不太好。

江行沚不再过多停留,转头看着江垣,“我还有事,你陪你朋友吧。”

说完没等人答复,就急匆匆离开了。

“见鬼,我从没见过小叔这么婆婆妈妈过,竟然还会关心人呢……”江垣一脸凝重,嘀嘀咕咕。

而另一边,林宴淮已经拽上女孩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走了。

路过江垣时,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给了江垣一阵风。

“靠——”江垣气得七窍生烟。

接连被亲人和友人抛弃。

终究还是错付了!

错付了!!

**

寂静无人的空旷走廊里,两个人静默无言地对面站着。

女孩的眼圈还是红红的,细微的抽气声扰得人心烦意乱。

“怎么哭了?”

林宴淮微僵着表情,手指紧攥成拳。

黎悦缓缓吐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没、没什么……”

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林宴淮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抬起了手,轻轻地,将残留的泪抹掉。

女孩吓得一动不敢动,眼睛瞪圆,像一只受惊吓的小兔子。

男人的心口微涩。

刚刚江先生为她擦泪时,她十分自然地便接受了。

换做是他,就这么惊讶,这么排斥吗。

有什么酸涩的情绪一直向下沉着,仿佛有一根线引着,一端系在他的心上,一边坠了块巨石,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拖着那块巨石,往无尽的深渊坠去。

男人声音晦涩,喑哑开口:“他……他是谁?”

抱着她的那个男人,为她拭去眼泪的男人,是谁。

黎悦显而易见地犹豫了片刻,她斟酌了半晌,才说:“朋、朋友。”

她的迟疑,她的停顿,还有她给出这个答案时,明显的顾虑,都叫人的心直直地向下沉。

男人哑着嗓子,眸光晦暗,忍着心口的涩意,继续追问:

“是……前男友吗?”

他紧盯着她,等待一个宣判。

女孩这次没有半分犹豫,“不是。”

林宴淮握紧的拳头骤然一松。

“那是你……喜欢的人?”

黎悦微怔,头摇得更加果断,“也不是。”

她的语气十分坚定,好像真的和江行沚没有一丝一毫的暧昧之情。

他信了。

她说不是,他就信。

林宴淮不愿意去想,究竟是什么样的朋友,可以让她哭着在他怀里说“我好想你”。

也许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那个拥抱只是好友间的简单问候罢了。

男人突然转身,朝着远处的窗走去。

他双手撑在窗边,重重吐出来一口郁气。

然后自嘲笑了笑。

他从未发现,自己竟然也是个喜欢逃避的人。

他蓦地转身,远远地对她说:“过来。”

黎悦不明所以,跟了上去。

二人并肩面对着窗外。

就像上次在顶层,并肩看雨一样。

“我和他——”女孩又再度提起了那个男人,皱着眉深思,掰着指头数了数,“大概有快十年没见了。”

也是十年。

林宴淮微微蹙眉。

十年前,他不记得她身边有这样一个人。

她从小都在南城长大,怎么会认识东城江家的人呢。

原来她不止和他自己有十年的牵绊。

可笑的是,她和江行沚的十年属于他们彼此。

而他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

回去的路上,黎悦全程都很安静。

她情绪不佳地窝在座椅里,手里摆弄着那个红豆挂饰玩偶。

林宴淮的目光在那上面停顿了几秒。

随即挪开,看向窗外。

红豆挂饰,是上次她遗落在会馆,被他拾到的那个。

听她说,那是她姐姐送给她的。

姐姐。

林宴淮记得她的姐姐,黎愉。

温柔漂亮,永远的年级第一,南城一中许多人的女神。

比他高两个年级,但是好像和他同岁。

高中的记忆,残存的并不多,大多都跟她有关。或许那个时候他也见过江行沚,只不过被他忽略掉了。

既然被她否定,那么他就该相信她说的。

或许应该让她更快地喜欢上自己。

男人微垂了眸,敛下了一闪而过的暗芒。

**

林宴淮送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黎悦回到宿舍,简单地做了顿晚饭,洗了个澡就进了被窝。

可能是今天遇到了许久不见的人,情绪起伏格外大,已经过了十点,她还半分困意都没有。

喝了一杯热牛奶,将杯子刷洗干净后,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机。

突然想起来和林宴淮分开时,他冷漠的神情。

回来的时候,他似乎也不太开心。

黎悦慢慢捂上了心口,那里的闷滞感格外强烈,憋得人透不过气,还夹杂着丝丝的痛,像是有什么在撕扯着她的心。

酸酸涨涨的,是她从没有过的情绪。

晚间时,林宴淮送她走到了宿舍楼门口,她站在台阶上回头看。

男人没有在看她,而是低垂着头,浑身都透着一股无望和颓废。

那一刻,心口也涌上了这股酸涩的感觉。

她好像第一次在林宴淮的身上感受到了类似难过的情绪。

当年江行沚受了情伤,大醉了一天一夜的时候,她也看到了这种表情。

那时她还小,什么都不懂,江行沚抱着她,醉得昏天黑地,吐字都不清楚了。

他说:“她离开了,我很难过,阿悦,我疼。”

那会黎悦不懂。

可今天她看到林宴淮,看到他好像也在难过,自己竟然也跟着有种想哭的欲.望。

可他究竟在伤心什么呢?

黎悦一骨碌翻身起来,冲到沙发边,从包里翻出了那张名片。

按照上面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接通——

“江行沚,我好像有喜欢的人了。”

劈头盖脸,直奔主题。

电话那边,一道低沉的声音:“恭喜。”

“可是他好像不开心,我怎么能让他开心起来?”女孩盘着腿,皱眉思索,仿佛面前摆着的,是世界级的数学难题。

那边似有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半晌,一道冷淡的声音很是敷衍,“不知道。”

“江行沚,你当年被人甩了之后,是怎么走出来的?”

对面的声音突然变得危险:“黎悦。”

女孩及时低头:“我错了,小舅舅。”

“……道歉倒是挺快,还跟小时候一样,欠揍。”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

“……”

电话那头诡异地沉默了。

江行沚靠在床头,疲惫地按了按头。

他怎么知道,他要是知道怎么哄人,何至于三十二了还光棍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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