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隔音不是很好,能听到隔壁桌说话的声音。
“芳呀,几月生?”隔壁传来小招的声音。
“十月的预产期。”说话的是田小芳。
突然我的身子软了,感觉脑海里有一万只蚂蚁爬,头皮发木。
“那你还来巡店?”小招爽快的声音再次穿过我的你脑袋。
这次说话的不是田小芳“我也说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事,我就是想吃酸的,这家店厨师长是做酸菜鱼出名的。”
“哎呦了,想吃就把厨师叫到家里现做呗,自己家的厨师。”
“不知道为啥,就是想出来吃,感觉今天不出来一辈子都要蹉跎了一样。”田小芳的声音柔和,但又带着一股子韧劲,我想透过屏风去看一眼他,可是我不敢。
我总以为她会过的不好,会活在婚姻的围城中日日流泪,可是她没有,现在的她显然有事业,有朋友,有疼爱她的男人。
“听说你又盘下一家店?”小招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的问道。
“嗯,盘下了一个大堂,不做堂食,直接待宴席和活动。”
“你这小脑袋挺灵活,而且还旺夫干啥成啥。”
“那是,我老婆。”那男人说着,似乎是捋了捋田小芳的头发,又帮她查了脑壳上的汗水。
“我没有那么厉害,不过是站在他的肩膀上罢了。”
这顿饭吃的,真应了那句话,嚼蜡。厂妹吃着不舒服,一直吐,我就带她回酒店了。
她一沾床就睡了,我心上难受,就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到了那个曾经和田小芳去过的湖边。
湖还是那个湖,没变。人却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想起今天饭局上他们三说的每一句话,就像是刀子戳在我的身上。田小芳结婚这件事情让我明白了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圆满,大家各走一步,就到天涯海角。
今天,听到他们三人亲密的聊天,那曾经也是属于我的,这一刻我彻底明白了,没有谁离开了谁过不下去。
第二天,我和厂妹就订了机票就回缅甸了。厂妹没有去工作在家养胎,我只有卖力工作才可以支撑两个人的开销,这还是两个人,将来出租屋里还要在添一个小娃娃,想想脑壳就疼。这时候,我看着异国他乡的景色,真想一走了之。
“哎”又一声叹息,这几日我时常回忆起以前的生活,在酒店打工的时候,就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土老板说:“人这一辈子,要想活的舒服,千万别结婚生孩子。”
那时候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些老掉牙的话,现在感同身受。
这一年秋天,田小芳产子。小厂妹肚子也渐渐大了起来,我抑郁了,开始掉头发,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三天两头就发一次烧。但依旧坚持工作,这也许就是为人父母的坚强吧。
小招又来啦。他来找我。
还是熟悉的夜市,还是熟悉的烧烤,还是熟悉的:“宋一水,和我回家吧。”
我没有说话,很久后。
“帮我照顾好田小芳。”
小招没说说话,她随手抄起桌上的啤酒瓶,自言自语道:“这个啤酒瓶是你。”然后,小招把啤酒瓶砸在了地上。
“渣男。”小招指着地上的玻璃渣渣。
“…… ……”我他妈都无语了。随手抄起桌子上的干脆面,这还是厂妹给我准备的小零食。
我用拳头锤了一下方便面,然后打开袋子,干脆面变成了渣渣。
“渣女。”说完,我坐在椅子上。
“小招,我原谅你了。”我想了好久,才说出这话。
“老子看到你这幅萎靡的样子就内疚。”小招终于说出来心声。
“我当初没有放弃你们两个。”
我坐在椅子上等她说,听她狡辩。
“你们两个身边有钱,我只是想等老头子好一点了就去找你们,然后给你们开一家火锅店。然后,然后。”
小招声音越来越小。她语无伦次。
“你忘记我们当初的梦想了吗?”
“没有。”许久,我开口。
不知道说什么,沉默,还是沉默。
“宋一水。”小招平静下来,她喊我。
“咋了。”
“你为什么要来缅甸?”她问这话的时候,嗓子都哑了。
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我想了好久,就是想不起来,脑海里全是别人的声音,只记得决定去缅甸之前,有几个平时一起泡吧的朋友对自己说:“水哥,去那个地方赚点钱,然后回来娶芳姐。”“对呀,水哥现在配不上芳姐的。”
“不知道,可能是中了降头吧。”宋一水说。
“回家吧。我们在等你。”
“小招。”我叫她。
“嗯。”她回答我。
“不是这样的,回不去了。你看不到我屋里有一个女人嘛?”
“所以?”你宋一水抛弃的女人还少吗?
“她怀孕了,马上就要生孩子了。当初我抛弃的是一份感情。可现在要抛弃的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小招没有说话。
“这就是命吧,把你推着走。”说完,我就走了。
第二天小招约我去逛街。我当然没有拒绝。我和小招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于是逛街的时候,依旧有说有笑。
“不囤点玉?”我太监一样的跟在她屁股后头拎东西。
“不了,不喜欢这个,就喜欢点俗气的。”小招如实回答。
“给田小芳带一份吧。”我随口一说。
小招嘲笑我:“快别废那个心了,人家有老公操心。”
“…… ……”我没有说话,到时小招起劲了。
“宋一水。”
“咋了。”
“小芳生了你知道吗?”
我愣了一下“啥时候的事?”
“就昨天夜里给我打电话,小子。”
“那挺好。”我们家田小芳是世界上最好命的女人。
“想回去看看吗?”小招贱嗖嗖的语气。
“想。但不敢。”我这个人在小招面前就是诚实。
“孙子。”小招骂完之后就没有说话了。
还是我开口问:“小招,你呢。幸福吗?”
“…… ……”她没有说话。
“那老头对你好吗?毕竟你是他的救命恩人。”
“…… ……”沉默,还是沉默。
“看样子是不好了。”
“…… ……”
她永远是这样,为别人操心,别人的事情就像是天塌下来了一样,遇到自己,一声不吭。我知道小招过的不好,瘦了。
“那个老男人又找女人了?”小招轻描淡写一句话,我惊呆了。
“那么大年纪了,还找女人有啥用?”
“哼。”小招瞪我一眼“你有钱了也这样。”
“…… ……”我没有说话。小招说的对。
“你看看你身上的肉,都下垂了,是个男人都不喜欢。”
“我去你妈的龟儿子。”小招怒了,破口大骂。
“男人谁不喜欢二十岁的。”小招相比于同龄人已经是不错的了,可保养的再好也难逃岁月。
“哎。”小招叹息,“有道理,但老男人的钱必须是我儿子的。”
“咋地,你还想干啥。”
“上了年纪还纵欲的男人死得快。”
“……”我沉默了好久,憋出了一句“祸害留千年。”
我和小招之间的气氛轻松了很多,她给我说了很多事情。
比如那一年我刚去缅甸,田小芳每日魂不守舍。
“你龟儿子就是不惜福,小芳刚开始还说等你回来,后来她出了车祸,没有人照顾。”
“你不是人?”我问小招。
“那时候我家老爷子五十大寿,我忙。”小招笑一笑继续说“那时候田小芳躺在病床上嘴里都是你的名字。”
小招笑了笑。
“我也是那时候才发现你的名字还挺还听。”
宋一水,一水。
“后来呢,她为什么没有等我回来?”
“后来那小老板去每天都去照顾她,嘘寒问暖。”
沉默。
还是小招先开口:“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嗯。”
“他对田小芳挺好的,人家外头有事业,还给媳妇开火锅店。”
说完,小招无奈的笑了。
“你这个做精,啥都没有,在异国他乡孤独寂寞冷。”
“小招……”
“咋了?”
“我感觉我什么都没有做,就失去了这个世界。”
“你啥?”小招冷不丁的问我“你啥都没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