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个年轻人也会虚弱至此,他脆弱得像是一片羽毛,仿佛一阵风都能将他带走。较之她的不安沈心仪显得冷静许多,她只是翘着二郎腿关注着唐跃的一举一动。
就在他的弟弟还饱受肺炎折磨的时候她却因为职业病开始分析起了唐跃焦虑的原因,在得到她为自己弟弟的身体状况而担忧的满意答案后她甚至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自己的目的显然已经在无形之中达成,明日起就可以找个相对合适的理由留下二人空间给二人,弟弟这样的重病已不是第一次,她早已习惯,想必身为护士的她照顾起来更加地得心应手。
一切考虑周到后沈心仪悠悠开口:“跃跃,你别走来走去啦,慕慕发高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样的高烧他能挺过来的,你焦急也没多大作用。”
唐跃恍然大悟,坐回了椅子上,每一个小时测一次体温的值班护士慢吞吞地走进来,晃了晃电子测温仪说着:“体温降下来一点了,家属帮忙擦试手脚及额头降温会更快一些。”
唐跃端了盆打了水却还是将毛巾递给了沈心仪,毕竟他们之间还没什么更亲密的关系,做擦身这样亲密的事似乎有些不妥。
沈心仪漫不经心地擦试着,到额头时附身在他耳边低喃:“傻弟弟,你的春天要到了,还不赶紧好起来拥抱春天。”
她的话显然话里有话却是让李慕一瞬间停了一会儿咳嗽,趁着这个间隙一杯温热的水凑到他唇边,模糊的视线内那个姑娘细心地喂了他几口水,还耐心地用纸巾为他擦干溢出的水迹。
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将他原本放在被子外侧的手放回被子,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我知道你很难受,但现在已经很晚了,尽量让自己入睡好么?”
他的头在枕头之上微微蹭动,乖巧地闭上眼睛,唐跃抓住了他的手暖着,舒缓的摇篮曲自她口中唱出。
沈心仪将视线投在她的后脑,却又羡慕又嫉妒,自己这个好命的弟弟是捡到宝藏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唱摇篮曲哄她睡觉而李慕却算是因祸得福。
☆、第8章 不敢接受
李慕病得厉害,全身都没有一丝力气,只是这么多年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承受,除了那个表姐外再没人会管他。
唐跃的好有目共睹,她的温暖更多地像是母亲对儿子的关爱,而母爱又正好是李慕这二十多年中所缺失的。
心口因为咳嗽疼痛加剧,他下意识地握紧身边的手,但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地又猛然松开,喉咙因为咳嗽而疼痛不堪,心里更是痛恨自己的身体。
她又抓过他的手用两只手的掌心暖着,想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但他们的关系不咸不淡的,好像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
唐跃本想要的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可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爱上了或阴郁、或温和的李慕,她无法逼迫他向自己示爱也无法像有些女孩子那样大声说出:“我喜欢你。”
那些吸引他注意的小心思至始至终都只是她自导自演的闹剧罢了,就像此刻她紧握着的那只手的主人似乎并不是十分“期待”被温暖。
唐跃看着病床上的人终于合上眼睛平静睡去后抽离了手,她没有再停留,甚至没有与自己的好友说一句话。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就是在犯贱,对一个可能不爱自己的男人莫名地好,大半夜地开车送他去医院,甚至陪着他直到睡着。
她想要得到他但又迈不出那一步,得不到又舍不得放手,就像现在这样。
接下来的日子她一次都没有去看李慕,她觉得自己需要冷静,需要看清自己的内心,可是这一切似乎都太难了。
不去见他以后无心复习、无心工作,甚至食不知味儿,备受煎熬的依旧是她自己。
而与此同时李慕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姚力铭突然出现,他带的一份亲子鉴定和一本相册直接让李慕备受身体与心理双重煎熬。
他曾以为父母仅是感情不合,不想父亲在外还有私生子,甚至他给予私生子的关爱远超自己,照片之上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喜笑颜开,将一个孩子高举过头顶,那人正是此刻立于病床前看热闹的弟弟。
李慕咳嗽不止,几乎要将五脏六腑咳出,指却紧紧扣住相册,恨不得将相册碾碎。
姚力铭显然对于他的反应十分满意,他以看兄长痛苦为乐,或是说他甚至从未将李慕当成自己的兄长,而此时此刻他几乎要将脸凑到李慕眼前拍手称好。
病房门猛然打开,两人皆面朝门口,李慕看到来人眼里闪过一丝窃喜而姚力铭却眼里却闪过探究之色。
唐跃一眼看到李慕病床上的东西,虽然明了但是假意毫不知情,只是对那站着人下了驱逐令:“病人需要休息,谈事请等出院再谈,现在请出去。”
那人邪媚一笑,更是称毫无客气的唐跃为“小辣椒”,李慕一言不发,却是嫉妒得死死瞪了远去的弟弟一眼。
唐跃转头回转过头时他已经恢复正常表情,唐跃扫向监控仪器之上,虽然关心他的身体但还是还是换了相对客气的方式与他说话。
“你还是要尽量保证心情平和,如果下次那人再来可以按呼叫铃,我会帮你处理的。”
她的保护欲爆棚,想要护住看着赢弱的李慕,可她完全忽略了李慕还没有弱到要靠一个女人来保护自己的地步。
他感动之余也向她明确表达了意愿:“不用,谢谢,我自己可以处理。”
李慕大概天生不会聊天,这一句话直接将两人本来还算和谐的气氛破坏得彻彻底底,唐跃觉得自己碰了一鼻子的灰,只能尴尬地笑着。
偷偷看向李慕,他显然也对自己的话后悔了,低垂着头,紧紧地抿着唇,那一言不发的样子让唐跃再度心软。也许她应该多让着他一点——他身体不好,有些事情考虑得可能不是那么周到。
唐跃温暖的手再度覆盖在李慕的手背之上,眼睛里都是真诚的善意,正对上李慕探究又不敢置信的眼神。
她的嘴开开合合,最后说出这样的话来:“我觉得我们现在至少可以先成为朋友,我和你姐姐是很好的朋友,她让我帮忙照顾你,我觉得我似乎很乐意做这些事,所以你在我这儿没必要那么坚强,遇到什么我都会在。”
李慕的手指轻轻地颤着,似乎在掂量“朋友”这两个字的分量,这么多年了,这个词对他来说似乎很陌生,他还不曾有过一个异性朋友。
他不敢接受来自于她的善意,却又不舍得挣脱她温暖的手,他有生之年第一次结巴了,话语中带了不可置信和喜悦:“真的...吗?你愿意...和我...成为...朋友?”
病床现在呈半卧位,可以让唐跃很好的拥抱他,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她豪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拥抱,甚至小心翼翼地把他扶到自己怀里,手指轻轻拍打他嶙峋的后背。
她期待这个拥抱已经很久,他眉宇间的忧伤太浓,她不忍看到,想要用自己的怀抱都驱走,就像现在这样。
李慕眷恋她的温暖,直到离开她怀抱时还依依不舍,他看到女孩将自己身体的一些数据记下后顽皮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他长得白白净净的,笑起来特别好看,让唐跃脸上一红。原来他笑起来这样地温暖,她已经不想再松开他的手。
面对这样的他她情不自禁地夸赞着:“李慕,你笑起来真好看,这么多年来,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他的话很少,没有回答她,但是脸上浮现出红晕,这个姑娘的嘴太甜,像是抹了蜜一样,病了这么久的自己哪能用好看来形容,苍白而消瘦才是自己的真实写照。
她在他的病房已经待了太久,超过了十分钟,是时候该离开了,只见她拿起被她遗落的本子再度对李慕笑起来。
“如果哪里不舒服可以按铃,我的工作就是服务的,不用担心麻烦。”
她的这句话让李慕再度找回了自己,也许她那么善良的姑娘对任何一个病人都会这么好,而自己也仅仅是她漫长职业生涯中的一个,他不该打破她生活的宁静,不该将她带入自己无光亮的世界。
只是这份感情不是一时兴起,它慢慢地生根发芽,每一次的远离都折磨着李慕那颗脆弱的心脏,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脚尖一点点向上蔓延,一点点地吞噬着他的理智,他还是忍不住期待她的再次出现,翘首以盼到的却只是她匆匆走过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