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飞机,鲍比就睡着了。平稳飞行以后,马克端了两杯香槟过来。陆灵说谢谢,马克难得说了个笑话。
“这是跟随一个有钱的老板的好处,到哪儿都有私人飞机坐。”
陆灵配合地笑着,一口喝了半杯。她确实不是普通的足球教练,她有媲美超级球星的商业价值。而且内特说得对,她也不必过于虚伪,她从来不介意使用资本。
马克坐到了她身边,而鲍比在过道的另外一边驾着脚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了。
“你想聊聊吗?”马克只喝了一小口,而后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液体低声问。
“聊什么?抽签结果?还是我的计划?或者一切可能性?德国人今晚的表现?”陆灵连续地问着问题,显得很有攻击性。但最终她的语速慢了下来,她的目光落在马克的膝盖上。她知道马克职业生涯中后期左膝伤势反复。也因此,马克才在何塞-穆里尼奥入主切尔西之前就被拉涅利卖了。尽管切尔西球迷把他看作名宿,尽管马克对切尔西感情深厚,但他终究是没有赶上切尔西的好时候。之后混迹于英冠和英甲当然也不可能被召入国家队了。“抱歉,马克。”陆灵自嘲地撇了下嘴,看着自己的助手,“我得先想想。周五,我们……”她的眼角瞄了瞄熟睡的鲍比,这个我们当然包括鲍比,“会有一个会。在周一跟足总的会议之前,我们先好好谈谈。”
马克嗯了一声,好几秒之后,他才说:“那你想听我说说文森特吗?”
陆灵盯住马克蓝的发黑的眼睛,点了头。
“那个男孩儿说话不多,跟我现在有点像。但我在他那么大的时候,是更衣室里最闹腾的。”助教陷入回忆,轻声笑着,“就像菲尔。不过又不太一样。菲尔懂得释放自己的消极情绪,而我那时候是不懂的。”
陆灵不再盯着马克,只是安静的喝着香槟,听曼彻斯特人说话。他是在谈论文森特吗?他是。不过他同样在谈论他自己,以及,他和文森特的联系。那让她想到许久之前,有个男人在浴室里跟她谈论他的球探经历。
“而且我从小家庭富足,没什么实际的烦恼。也不能这么说,我那时候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成为比我老头子更好的球员。好像说远了。我的意思是我把我的一些愤怒带到了球场上。我从来不想伤害谁,我只是……当我看到那些技术比我好的球员在我面前踩单车或是想越过我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放倒他!狠狠地放倒他!”
陆灵放下香槟杯,她知道马克在等她的回应。“很多防守球员都有这类的想法,哪怕只看电视画面,你也能从他们的口型或是肢体语言里判断出来。从主教练的角度来说,我不喜欢,那是很不理性的,我能容忍偶尔的不理性,但过多的不理性会让我的球队失去控制,进而造成输球。”
马克点点下巴。他对酒精兴趣不大,香槟没怎么动。他继续说:“但如果说我像被惹怒了的公牛,文森特则像被惹怒了的眼镜蛇——他的愤怒是模糊化、掩藏式的。你能看出他的特点,他很敢做动作,哪怕只有十八岁,哪怕是职业生涯首次出场打上赛季的最强球队,对着的是派崔克、菲尔那样的球员。不过,我在切尔西的时候,也反复跟他说,不要把愤怒带到球场上,我还不确定他听进去没有……对了,你知道他不喜欢hip-hop,喜欢古典音乐吗?”
陆灵乐了,“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不过她也意识到她的反应正是刻板印象导致的。也许谁都犯过这种错误。马克理解又嘲讽地看了她一眼。
“你知道吗?我以前跟尼克也聊过球场上的愤怒。”马克莫名说道。
陆灵有点惊讶。马克不是提姆,他跟她既不亲密,他也从来不问她的感情生活,连一句她与派特的玩笑都没开过。好像在马克眼里,她跟派特只有工作关系。当然,她也很喜欢马克这样。倒不是说她讨厌提姆八卦,她经常想念提姆。
“胡安极其偶尔的时候会用西班牙语开几句你的玩笑,不过尼克不太搭理胡安。”马克说着喝了口香槟,而陆灵的那杯早喝完了。“我从那时就对你很好奇,你可能不信,克里斯汀,那时候我就隐隐有种预感,我们会在未来共事。”
“我的确不信。”陆灵玩着空了的高脚杯,扬着眉说道。
马克默默笑了笑。
“我也是,我也预感我们会共事,克里斯汀。”鲍比不知何时醒了,忽地插了句。
马克一本正经地说:“你是著名的克里斯汀粉丝,你给自己创造的机会。”
鲍比笑得有点奸诈,但他岔开了,或是转回了话题,“你认为尼克明晚会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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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鲍比到底是在问马克还是在问主帅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他问完就去了洗手间。马克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笑声之后没再做声。陆灵从舷窗的反光平面上看到马克似乎闭目养神了。她放下手里的高脚杯,望向舷窗外。
临近深夜,舷窗外一片漆黑,只能看到防撞灯有节奏地闪烁着。一下又一下,陆灵看了一会儿,觉得眼睛有点发酸, 她于是尝试把目光转到那片漆黑上。
半个多月前,当皇马与QPR被抽到对阵时,人们一片哗然。她不知道大家究竟更期待这两支球队在半决赛就相遇还是像去年一样在决赛交手。反正无论如何, 对阵确定之后, 皇马的复仇成为了近期媒体和球迷所热衷的一个话题。
一周前的第一回 合,QPR做客伯纳乌,打成了1:1。这是一个对双方来说都很危险的比分。
那场比赛,陆灵不在现场。她在纽约。那天是她母亲刘莉莉的生日。十八年来,第一个她陪妈妈度过的生日。
陆灵决定去之前其实很犹豫,一方面她担心派特的比赛,另一方面她不确定跟妈妈的进展会不会太快了——派特听她这么说时笑得像个小混蛋,他说她果然不擅长处理亲密关系,总是害怕进展太快了。她无力反驳。不过, 最终她还是去了。事实证明, 那是个正确的决定。
她吃到了小时候最喜欢的热曲奇,跟妈妈和罗柏一起看了皇马对阵QPR的电视直播。就像妈妈说的, 罗柏确实很喜欢足球, 虽然在她眼里, 罗柏的言论可笑至极。她忍了全场,只在最后跟罗柏说“本的位置跟齐达内根本不一样,菲尔也不是维埃里那类前锋”。当时罗柏脸上的表情可尴尬了,她有一点快意,仿佛给爸爸“报了仇”。其实似是而非是媒体与球迷的通病,罗柏的言论至少还不算太荒诞。
比赛结束,美国东部时间才傍晚。那之后,来了不少妈妈的朋友和罗柏的家人,陆灵没太参与寒暄,但当她看到妈妈脸上的微笑时,她感到很平和。再后来,因为派特发信息提醒她晚一点FaceTime加上她的时差没倒过来,她便先回酒店了——妈妈很希望她住在家里,被她拒绝了。这个,她是真的没准备好。
陆灵入住的酒店仍旧是劳伦斯家的酒店Crossbow。那天内森尼尔和安妮塔都不在城里——他们带着丹尼在马德里看比赛呢——是的,他们和好了,全世界都知道。
她一回到酒店,派特的FaceTime邀请就过来了。伦敦已是半夜,他那时也刚到家。
“对你来说,赢得比赛,性,哪个更美妙?”陆灵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问看上去明明有点疲惫却还是孜孜不倦哄她脱衣服的男友。
视频里的男人捏着下巴,觉得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了,最后他讨巧地说:“跟你的话,当然是性了。”
陆灵笑着哼了一声,“对我来说,都很美妙。”
“我以为必须选一个。”派崔克-安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了好了,baby,我会把欧冠奖杯偷回家,我们可以看着它做,或者让它看着我们做。但你得保证,如果他们调查,你要跟我一起咬定是菲尔偷的。”
她自然被逗笑。
以及,不难看出,他很自信。尽管第一回 合是一场平局,但他似乎笃定了第二回合可以拿下皇马。
老实说,陆灵觉得第二回 合仍是五五开,提姆与尼克,各有胜面。
舷窗外,防撞灯有节奏地闪烁再次闯入了陆灵的眼眸。
鲍比从洗手间出来了,他打了个哈欠,像是自言自语,“我很期待明晚的比赛,肯定会比今晚的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