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恋，迟到了(3)

她愣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咖啡馆里零零散散不少人。连忙擦了擦眼泪。她不知道赵霖怎么想的，分手也要在人群中，就连最后的分手也没为她考虑丝毫。

斜对面靠窗的位置，李硕凑近高银，捅了捅后者的胳膊，压低声音说：“老大，老天对我们不薄呀。知道我们忙得跟狗一样，安排了现场的分手戏。比小鲜肉电视剧真实多了。”

高银弹了下他的头：“少贫嘴。”

李硕揉了揉被弹的额头：“还别说，女生挺漂亮的，男的应该也不赖，可惜只能看到个背影。”

高银抬头看了眼女生。她抿着嘴，一双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脸上透着难以置信、尴尬或倔强的表情。

他莫名觉得有点眼熟，却没多想。可能美女都长得像，大眼睛皮肤好。

虽说美女落泪，我见犹怜，但感情这种事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观者怎能看得清。他喝了口咖啡，继续思考最近那起案件。

不知过了多久，李硕的声音把他从思绪中拉出来：“真是个渣男。”

“别瞎说。别人的事你怎么清楚。”

“那女生走了之后，男方马上打了个电话，汇报他已分手了。电话那头肯定是相好的。难不成是跟他妈汇报？”

高银抬头，女生的位置已经空了。

若云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再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跪倒在地毯上。心里缺了一块，她能真切地感受到。

她想起大学期间看到过的一张漫画。女人从男人的身体里穿过，男人身体大部分都缺失了，悲哀地看着自己身体上留下女人身形那么大的一块洞，离去的女人挺直了背影，姿势潇洒绝情，却缺了整整一颗心。

她当时觉得这幅画太矫情无聊。

可是如今，若云真真切切地感到心没了，空了，快要窒息。她不想哭，眼泪肆无忌惮，她甚至觉得下一刻从眼睛里留下来的是两行血。她不知道赵霖会不会觉得身体缺了一大块，缺了最重要的大部分。

她不想思考，现在承受不了任何的思考了，可是思想管不住。

如果说是因为她不画一字眉，她可以改。可是他后来说的是不爱了，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若云甚至后悔没有在赵霖控诉她不喜欢画精致妆容的时候打断他，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她以后会去好好化妆。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他还会不会说出不爱了，会不会考虑下不分手？

她不知道之后的生活会怎样？还会有将来吗？目所能及只有一片黑暗。

☆、第 2 章

夜幕渐渐落下，忙碌了一天的人回了家，白天的喧哗热闹沉淀下来，依稀可以听到楼下花园小孩的欢笑。一切都没有变，地球还在转，时间还在走，不紧不慢，无情冷漠。

房间灯没开，黑暗有它与生俱来的安全感。若云坐在靠窗的沙发上，不知道坐了多久。今天早上就是在这个位置喝了一杯温开水，满怀期待地开始新一天的生活的。

到底哪里出错了？

无法思考，思绪一团乱麻，稍微抓住一根就生出千万根，越生越多，充斥在脑袋里，胀得头疼。她不想哭，可是脸却因为不断流泪渐渐发肿。鄙视自己，这般矫情脆弱太不像话。她一直自以为自己拿得起放得下，但是事实狠狠地打脸，她高估了自己。

电话铃声响起，是周妈打来的：“云云，明天回不回家？爸妈想你了。”

若云努力压抑住情绪，用平稳的声音说：“最近太忙，周末要加班，等我过段时间闲下来就回家。”

“你生病了吗？听着像感冒了。”

“没有啦。刚刚想放松下，看了部电影，是悲剧，哭得我稀里哗啦的。”

“哦。那你工作别太辛苦。身体最要紧。”

“好的，妈妈。你和我爸也注意身体。”

挂断电话，她又摊在了沙发里。若云是看着她父母一路秀恩爱长大的，父母的爱情极大地影响了她的爱情观。

老周是九十年代的大学生，那时候毕业包分配，被分到云南当医生。工作第二年，周妈被分配到同一家医院。那时候的周妈年轻貌美，顶着一头90年代流行的短发。在那家不大的医院，俊男美女，加上老乡身份加持，一见钟情，天雷滚滚。

旧时光缓慢温情保守，性晚熟得厉害。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第一次接触异性，牵个手就能触电，拥抱时的身体接触更是前所未有的感受，又是他乡异地。这般可遇不可求的缘分，这般强烈燃烧的情谊不是真爱是什么。两个年轻人认识不到三个月就结婚了。第二年若云出生，随后政策放宽，全家迁回杭城。

时光不紧不慢地流过，若云一点点地长大。夫妻两却十年如一日，还是那般黏腻。

上班分别前总是一套吻，这是老周“发明”的：先额头亲一口，再左脸亲一口，然后右脸，最后嘴上亲一口结束。周妈此时永远是一张温柔的微笑脸，一个喜欢一个配合，默契感十足。若云面对此刻，先是害羞，然后白眼，之后开玩笑，再到视而不见习以为常。

可不管若云的心路历程如何更换，该亲还得亲。爱情细水长流，越久滋味越好，像酒。

若云还在妈妈肚子的时候，夫妻两想着在她出生的时候送她一件礼物，可以伴她一生，给她好运的那种。

院中栽棵树？选棵小树吧，不够气派，可是大树，小别墅带的院子太小。

养只小猫小狗吧，又太俗气，而且寿命太短。

买个玉石挂着？玉石戴身上容易丢，也容易碎。

......

左想右想不得解，感觉什么都配不上自己的宝贝。有一天闲来无事，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句广告词：“宫廷御液,皇室典范”。周妈醒悟，酒不错，自带醉人心脾的气质，越久越好。“酒”“久”同音，天长地久，百年好合。等宝宝结婚的时候拿出来喝，别有一番滋味，肯定会幸福一生的。于是若云刚落地，老周就马不停蹄穿梭于各大超市，左右对比买回了一瓶当年最新产的葡萄酒.....

每每说到此事，夫妻两眉飞色舞，还有总结陈词：“你以后肯定会有个好的姻缘”。

言语的力量是强大的。若云盲目自信以后一定被爱神分外眷顾，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执念很深。

周妈对孩子的性教育很看重。若云刚学会说话，便不让周爸给她洗澡，从小告诉她男女有别。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怎样的行为是正常的，怎样是不正常的。在若云5岁的时候，别家孩子学钢琴画画的年纪，若云却被送去学了三年的柔道，用以自卫。

若云还记得升初中时妈妈说的话：“爸妈不阻碍你人生中任何经历，也知道你会有自己的秘密，不愿意跟我们分享。如果有天你早恋了，自己有个分寸。成绩控制好，毕竟现在学业为重，只有学习好，之后的选择空间才会更大。还有，记得安全套，无论如何不能有小孩......”

“妈，我大学之前不会谈恋爱的。”那时候她是这样回答的。而且她说到做到。早恋99%都没结果。短期没结果的爱情她不需要。她要的爱情一生只爱一个人。

花季雨季的若云像个旁观者。同龄的男生女生初尝禁果，一个个自觉领悟到爱情的真谛。“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早恋谈得恨不得“惊天地，泣鬼神”。甚至宿舍有个女生和男友闹别扭，大晚上披着头发，穿一身白色的睡衣，整夜不睡觉，趁楼管巡逻结束，就满楼道地飘荡......不知图什么。

若云也收过情书，两只手数不完。她每次都异常淡定地读着情书，回复说自己如何慎重思考，最后还是选择认真学习不早恋。梁欢评价她“没心没肺”。

她也曾心动过，种子刚发芽探出头，就被她连根拔起，硬是还没伸展出叶子就枯萎凋零了。

高一下学期，高考完的高三生回学校填志愿。平日最死气沉沉的一群人，突然像重生了一样朝气蓬勃，叽叽喳喳，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给清一色的校服中注入了新的生机。

下午课间活动是一天中难得的休息时间，整整半个小时。下课铃声刚响，梁欢就拉着若云冲出了教室。她们顺着往常的路线，到后墙边一片农场巡查，看看桃子有没有变红，橘子有没有长个儿。然后去商店买冰激凌，和往常一样，准备慢悠悠走回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