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67)
“哪是求啊,头都没磕几个。”谢如岑笑。
平安符绣着仙鹤蝙蝠,穗子用玉石穿起,十分精致,不像是随便求来的。
“程老师身体怎么样?”我问。
程演逗着小猫:“放心,他可好了,现在有个漂亮的女医生追他追得紧,热情似火,估计我哥快招架不住了。”
这时贺折回来,大猫颠儿颠儿朝他跑去。
“折哥来看,我哥送给乔边的护身符。”程演晃了晃物件儿。
贺折点点头:“帮我谢谢他,正好你们过几天走,我也有东西要给他。”
“什么?”
贺折进了书房又出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和一个小盒。
盒子里是一对玉观音和玉佛,文件是一份合同。
玉佛色泽清透,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只是钟泉、我和乔边的一点心意。”贺折说。
再三推辞,程演最终收下。
送走他们,我想起来了,说:“那个玉佛是我爷爷的家传宝贝。”
贺折没有否认:“他老人家托我送给程洵,他说程洵为你挡了一刀,是救命的恩情,这恩情重于泰山。”
稍作停顿,他继续说:“观音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正好可以凑成一对。”
“那你有点亏。”我开玩笑。
他摇摇头,说:“你能好好活着,不亏。”
假期结束后做完检查,我的案子开庭了。
一审确定刑期,监外执行,我全程恍恍惚惚,回到家中仍仿若在梦里。
等孩子生下来,过了哺乳期,很快我又会投入监牢,重新品尝每一天煎熬的滋味。
想到这里心中出现一股难以言状的害怕,我放下猫,去找贺折。
他正在换衣服,衬衫堪堪穿上,系了两个扣子,胸腹隐现在雪白的衣料中。
我从后面环住他的腰,掌心所及,是他微微发热的皮肤,鼻息间也全是他的味道。
“怎么了?”贺折问。
“有点怕。”我闭着眼,“怕我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发现现在一切只是做了一场梦,我又得重新经历,然后不断重复、重复,总是停留在那一刻,永远无法和你再继续走下去。”
他身体一僵,转过身来,目光在我脸上逡巡,带着仓皇失措。
我愣了愣,感受到他不安的情绪,立即去抱他,说:“是我在胡思乱想,哪里是梦呢?不信我咬一下你,肯定疼。”
说着我轻咬他脖颈上的肉,怕他疼又吹了吹,再吻几下。
他叹口气,柔声笑着:“不要勾引我。”
我偏又亲到他喉结。
他忍不住吞咽,然后低头吻我,再轻搡到床边,两道呼吸渐渐紊乱。
碍于身体状况,最后不得不停了。
“我想到了宝宝的名字。”贺折看着我,眼里一层水雾,情潮未退。
“叫什么?”
“贺迟,迟到的迟。”
我念一遍,拉过他的手放到腹部,微低了头,轻声轻气。
“小贺迟,这是你的爸爸。”
第49章
正月十五,双喜临门,既是元宵,也是乔行和卫宴漪举办婚礼的日子。
我提前一天住回家里,第二天起一大早,看到楼下大厅,乔行已经西装革履穿戴整齐。
他头发梳的利落,正往衣领上别胸花,微抬起头看到我,笑了笑,明眸皓齿。
“怎么样?”他问。
我持着栏杆,竖起大拇指。
他很快准备妥当,坐上车去接新娘。
父亲看着他离开,笑着笑着,还是红了眼睛。
太阳升高了,冬日阳光暖意融融。
结婚礼堂装扮得素净典雅,交响乐团演奏着轻缓的乐曲,气氛沉静内敛。
宾客们盛装出席,陆续抵达,先来给爷爷奶奶问好,有人好奇我。
爷爷也不再避讳,说:“我家孙女儿,乔边。”
那人脸上笑着恭维着,眼里却藏着鄙夷。
想来也是,我的事沸沸扬扬,形象尽毁,不怪他们如此。
奶奶知晓我的想法,握了握我的手,示意我别在意。
她老人家对别人的眼光基本无畏无视,我可做不到,不想长辈们跟着没面子,还是选择到后面去坐。
碰到了祁信,他醉意微醺的跟我打招呼,解释说:“抱歉啊,昨天晚上喝多了。”
我问:“不要紧吧?”
他摇晃着身体,坐在靠中央通道的位置,摆摆手:“没事,吃了解酒药。”
我坐到不远处,风言风语就听得更多了。
“好好的乔家出了那么一个女儿,真是败坏门庭,连带着乔行也受影响,上梁不正下梁歪吧,你看她妈,也不是个好人。”
“我听说贺迁跳楼是她给逼的,不然为什么会去自首。”
“啊?我怎么听人说,贺折和她结婚了,还有了小孩。”
“真的假的啊,他怎么会娶她……”
我听着,忍不住接了话:“真的。”
他们莫名其妙地回头看我,问:“你是……”
“乔边。”
两人脸色瞬间变了,这时听见一声冷笑,有人坐到了我旁边。
“大小姐。”
我侧过头,顾游弋眯起眼睛,舌尖轻抵着牙齿,像条危险的毒蛇吐着信子。
大门关上,灯光暗下,人声自然随之消减,典礼马上要开始了。
“真相大白,请问这位小姐你有什么感想?”顾游弋把手攥成话筒的样子,递到我面前。
眼神迷濛混乱,晃着脑袋,他看起来不对劲儿。
我没有回答。
他不恼,从胸腔里扯出几声干笑,凑到我耳边,用着气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
我愣住,和他浑浊诡谲的的视线交汇。
交响乐团奏响的音乐像潺潺流水,几秒后进入宏大的序曲,大门缓缓打开,日光倾泻流淌。
新娘站在门口,身着雪白婚纱,手捧鲜花,满眼笑意,美丽的不可方物。
顾游弋看了一眼,他回过头:“贺折知道后,是不是痛哭流涕?钟泉呢,有没有给你下跪磕头?到头来跟个傻子一样,哈哈。”
他没有坐相,腿不住抖着,像吃错药一样。
吃错药……
我心里一惊,极力压抑着声响,扯着他低头,问:“你吸毒了?”
他听后没有任何诧异,只是干笑,目光颠乱倒错。
我警惕起来,盯着他。
“你想做什么?”
他竖起食指在嘴边,眼神阴冷,叫我嘘声。
纯白的花瓣飞舞,新娘踩着音乐走在红毯上,红毯尽头的乔行身姿笔挺,站在光里。
“我曾经也允诺过夏天一场婚礼……可惜啊,她不听话。”顾游弋摇摇头,“非得跟我闹,不过她太心急了,那点儿心思一看就能看透,还想整我?呵,白眼狼。”
我手中一抖,心里乱成麻:“你把她怎么了?”
顾游弋半睁着眼:“再过会儿你就知道。”
仪式正在进行,新人宣读誓言。
我冷汗直冒,目光无法聚焦,眼前的画面模糊,只有耳边顾游弋的话语在重复。
这时贺折电话打进来,顾游弋也看到了屏幕上的名字。
他冷笑一声:“贺折啊……他怎么还没来?我给他准备了一场好戏呢。”
我迅速瞥他一眼。
电话里贺折沉声:“到地方了。”
顾游弋紧盯着我,好似能听见我们交谈的声音。
我脑子里迅速旋转,说:“祁信不在那。”
“什么?”
我再说一遍:“祁信不在那,他来这里了,就坐在我左前方的座位上。”
顾游弋顺着我说的,向祁信的位置看去,人在昏昏欲睡。
“嗯。”贺折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昨天晚上喝多,不过吃了解酒药,已经好多了,就是说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
“药?解酒药?”
“嗯。”
“……好,我知道了。”贺折挂了电话。
我心里惴惴不安,十五号的聚会顾游弋没有去,如果变成一场普通饭局,警察去了只会扑空,但是如果……
这样想着,顾游弋的声音响起。
“喂,警察吗?”
我一怔,僵直了后背,愣愣地望着他。
“你好,我要举报有人聚众交易毒品。”
话语间漫不经心,他眯起眼角,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桐宵路30号十九楼宴会厅,人数大概七八个吧。”
顾游弋悬着眼珠看我,漆黑颜色,目光阴涔涔,然后说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