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3)
“你个扫地的,十几万,你赔得起吗?”她放松了表情,冷眼看着我。
“能啊。”我说。
“既然东西已经坏了,我也说要赔……”
“就干脆再来几刀吧,省得有人再捡去穿,多不好。”
邱繁星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已经弯腰拿起她的鞋,连同她的包一起,拿刀划了又划,踩了又踩。
人群鸦雀无声。
“你有病吧!”邱繁星指着我,“你他妈哪来那么多钱?!陪老男人睡觉一晚上值五百块吗?十几万,你下边儿得烂成什么样!”
谢如岑急哭了。
我瞟着邱繁星:“随你怎么想……哦,你那衣服还有发型多少钱?”
她傻眼:“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有钱啊。”我拿过一瓶酒,晃了晃,“一起赔你。”
说罢把酒灌到她头上,她挣扎,我捏住她的脸按着,直到把酒泼完。
邱繁星湿透衣服,没了鞋子,妆也花了。
她怒急,要冲来打我。
眼看要出事,看热闹的保安也不敢再耽搁,上来,一边拦住她一边拦住我。
谢如岑泪水连连:“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哪儿有钱?”
我眨眨眼:“要不陪陪老男人吧。”
她一愣哭得更厉害,我好声劝她,玩笑话玩笑话。
钱我真有,还不少,都是牢里那几年,家里人存进去的。
出来以后东奔西走虽然苦,但一分没动。
觉得愧疚,我不愿用在自己身上。
这下用来打别人脸了。
闹剧闹到了张嘉兰那,她黑着脸许久不说话。
“乔边,你挺厉害啊。”她冷哼,“拿刀?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坐过牢?”
我正襟危坐:“您消消气,我只是见不得谢如岑被欺负。”
张嘉兰看着我:“邱繁星不会善罢甘休,你想怎么办?”
“破财消灾啊。”我淡淡地说,“没有人不爱财吧,不行就多给点儿。”
“……”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
一个年轻男人轻扫我一眼,有事交代张嘉兰。
说了不过两三句,他停下来,重新看向我。
虽然七八年不见,但面貌依稀可辨,这人我认识。
“乔边?”孟辛泽迟疑地开口。
一阵烦闷,涌向脑门。
我弯起眼睛:“孟辛泽,你戴上眼镜我差点没认出来。”
他满脸诧异。
张嘉兰看看我看看他,先退出门去。
孟辛泽还在发愣。
“什么时候接手的朝会?”我问。
孟辛泽回过神:“就前几个月,把这儿整改整改,再回去交差。”
他一笑,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定睛看我,说:“你哥一直在找你。”
我闷出一声笑:“还找什么呀,我都这样了。”
“你失去消息后,乔行疯了一样四处打听。”孟辛泽叹口气,“他嘴上虽然骂你怨你,却是最疼你。”
我眼前晃过乔行的脸,隔着重重迷雾,他的表情又冷又硬。
孟辛泽拍拍我的肩膀:“你平安无事,乔行总算能安心。”
我抬抬眼:“你先别告诉我哥,也别告诉别人。”
他皱起眉头,思考片刻:“也行,反正我知道你在这儿。不过,也别让你哥等太久。”
“嗯,谢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谢如岑小声地喊我名字。
“我名片,有事给我打电话。”孟辛泽看看表,又拍拍我的肩膀。
他走后,谢如岑露出个脑袋:“怎么样啊,乔边?”
我吸吸鼻子,伸出手,OK。
第2章
电视新闻在播放一场赛事颁奖典礼,嘉宾和运动员正在媒体前合影留念。
闪光灯中,颁奖的人西装革履。
他虽然也笑,隔着荧屏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谢如岑端出最后一道菜,抬头一看。
“又是那个帅哥,看来你真喜欢他。”
“是呀。”我夹起一块豆腐,笑眯眯的,仍然盯着屏幕。
镜头移到别处,人也不在了。
我一抿嘴:“高富帅谁不喜欢。”
“下午两点考试?”我问。
谢如岑填了一口米饭,翻了翻书,“嗯”一声。
我不再吵她复习。
到了学校。
目送谢如岑进了考场,我开始瞎晃。
从小广场看喷泉,晃悠到体育馆看学生打球,再晃悠到实验楼,最后在大厅椅子上打盹。
落日余温熨帖着双眼,形成橘色和蓝色变换的光斑。
这地方安静空旷,一有动静,回声巨大。
我睁开眼,顺声音看过去,穿白大褂的男人正在弯腰捡东西。
文件撒了一地,我小跑几步过去帮忙。
第一眼,注意到他手指纤细修长,指甲干干净净,血管的青色和蓝色隐隐浮现。
靠近了,一股杀菌药水的味道。
我抱起一摞厚重的书,看他手上东西也不少,问:“老师,我帮您送过去?”
他长相温文尔雅,一双眼干净透亮,看了看我,也没拒绝。
大厅走廊足音接踵,一声叠着一声。
“你是哪个学院的学生?”他突然问。
我笑笑:“老师,我不是学生。”
没有下文。
他打开办公室,叫我把东西放在桌上,说:“谢谢,你喝杯水再走。”
他拿出一次性纸杯,加上杯套,接得水滚烫。
“怎么不喝?”他脱下白大褂,坐回座位,眼睛看着电脑。
“水很烫。”
“等凉了再喝。”
办公室门大敞开,我靠在门口吹着热水,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结果看到了程演。
“啊,程总。”
程演一脸古怪,上下打量,想起来了:“你怎么在我哥这儿?”
我一愣:“巧了,刚才帮这位老师拿东西。”
“嗯,程洵,我哥。”程演象征性介绍。
程洵眼光流转,最终问他弟弟:“你认识?”
“见过,在朝会干活的。”
程洵没再说什么,兄弟两人聊了几句。
程演和我顺路,一块往教学楼方向走。
“你怎么会来学校?”
我解释:“谢如岑是这儿的学生,今天学校期末考试。”
“谢如岑?”
“上次给我送蛋糕的小姑娘。”
“哦。”他摸出烟盒,往外一送,朝向我,“抽吗?”
“不了,学校抽烟不大好。”
他一听,把烟重新放回去。
“谢如岑。”程演重复了一遍名字,“长得漂亮,想不到还在这儿读书,学什么的?”
“好像是生物工程。”
“去朝会那种地方干活,她家是不是有事?”程演问。
“她妈生病,她爸高利贷欠了很多钱,她还有个弟弟在上小学。”
“唉,苦命。”程演叹口气。
我跟着叹气。
“哦,我都忘了。”他问,“你叫什么?”
“乔边。”
程演皱眉念了一遍,又舒开眉头。
“方便的话,你跟谢如岑说,我公司做生物技术,慈善公关这块有学生捐助项目,正好她学生物,估计符合资助标准,行不行不说,让她申请试试。”
我谢了谢,说回去问问。
赔礼道歉后,邱繁星离开了朝会。
庆典一过,朝会整改,各方面停工调整。
对谢如岑来说,是个打击。暂停了兼职,意味着没钱。
我提出要帮她,她不愿接受,辞工去找别的地方。
我思来想去要跟她一块儿。
张嘉兰知道这事后,要我先等一等。
谢如岑没法等,去了南山俱乐部,还是值大夜。
琢磨着搬家的时候,孟辛泽打电话来。
劈头就说:“乔行知道你在这儿了。”
我一愣:“孟辛泽你……”
“哎,哎,不是我,是你自己。”他急切辩白。
“你在附近网点大额取钱,他收到消息,告诉我大约知道你在附近,但不知道是我这儿,把我吓一跳。
我一时语塞,真蠢,我。
空档里,一道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隐约传来。
“我们先走了。”
短短一句。
孟辛泽“喂喂”两声:“怎么了?”
我捧着电话,再开口,声音干哑:“刚才是贺折?”
“嗯,今天我姐和他请吃饭,两人要订婚。”
听得我一懵,眼里冒水光。
一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