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14)
“想了很久,决定试试吧。”殷老师看着我,目光温和。
我连连道谢。
包厢门被推开,先进来的女孩看到我一愣,我也一样。
“夏天!”我叫她小名。
她当时和我一起读艺高,最后又一块考上环美。
我们一起长大,感情不算亲密,相处时间却久。
“先坐。”乔行关上门,拿了菜单给她,“点些爱吃的。”
“嗯。”季节夏看他一眼,坐在一旁。
“原来你们认识?”殷老师问。
“我们一起长大,在环美同一级。”季节夏说着,冲我一笑。
“好久不见,乔边。”
她黑发垂肩,整个人冷清,笑容疏离。
“小夏才华横溢,年纪轻轻就拿了国际金奖。”殷老师说,“后生可畏。”
“您过奖。”
慢慢菜上齐,边吃边说些授课事宜。
脱离圈子太久,很多话我也没法发言,听他们说些行内的东西,只能附和。
心里闷,我借口去抽根烟。
把烟吸到肺里,再吐出,感觉到一些舒畅。
“这不是大小姐吗?”
我转过头。
顾游弋一脸戏谑,也点上烟吞云吐雾:“啧啧,都学会吸烟了。”
我勉强一笑,按灭烟蒂:“你慢慢来,我先回去了。”
他朝我吐一口眼,呛得我咳嗽,又抓我胳膊。
“怎么这么摆谱?赏个脸陪我抽根呗。”
烟盒送来一根。
“上次跟贺折在茶室,你们干了什么勾当?”他突然问。
我手一哆嗦,被火花烫了。
“不关你事。”
他轻笑,掸掸烟灰,斜睨着我。
“‘他们哪个,床上功夫都比你强’,还有后面那些骚话,我可是听得一清二楚,需要我继续说吗?”
!!
我脑子一片空白。
“你们也太不小心,我就在茶室里睡觉。”他啧嘴,盯向我。
“看来贺折已经上过你了,怎么样?”
“你说我要是告诉孟幻,她会如何?”
送了两次,我才把烟送到嘴里。
“你也告诉贺折了?”
他摇头:“没,这是咱俩的小秘密,大小姐……我是想不到啊,原来你这么放荡。”
我冷声:“那是我瞎编的。”
他挑起眉,并不在意真假。
“你说的那些话,我花样更多,倒是不介意帮你体验一遍。”
烟还冒着火,我猛掷向他。
“你是不是想死?”
他略微往后撤,抬起下巴:“嘘,你的好哥哥来了。”
乔行走过来,皱起眉:“还敢抽烟。”
他并不理会顾游弋,拉着我要回去。
“这么无情吗乔行,好歹兄弟一场,招呼都不打。”顾游弋正色。
乔行没有回头。
“你求钟泉的时候,骨头可没这么硬过。”
乔行整个人僵住,转瞬间,他掐住顾游弋按到墙上,目光狠戾。
“你再嘴贱试试?”
顾游弋小声说了什么,紧接着便挨了乔行一拳,出了鼻血。
他仍激他:“你现在的所有,他若是想要,什么得不到呢?”
乔行一愣,发了狠,猛一脚踹过去。
顾游弋闷哼,直不起腰。
我上前劝住乔行,把他拽走,等气散了再回包间。
一顿饭虎头蛇尾。
第10章
自从开始学画,我从金鹤湾搬出来,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单间。
最开心的莫过于谢如岑,她才在惨剧中稍微走出,精神脆弱,需要陪伴。
白天待在画室,吃在食堂,晚上回到出租屋。
两个人躺着,她分享学业和恋情,我分享在苑洲吃过的美食游览过的美景。
就像刚认识的时候,相互扶持。
在学校,见到程洵的机会也多了。
他工作繁忙,有时连吃饭时间也没有。
我和谢如岑经常帮他带饭。
这一天。
我推开办公室门,看到程洵趴在桌子上,头朝里,不住抽气。
“程老师,你哪儿不舒服?”
他撑起身体,一张脸惨白,汗水黏湿发梢,一双眼睛微睁开,目光迷离。
“……胃。”
“办公室有药吗?”我开始翻箱倒柜,总算找到冲剂。
“不行打120吧。”
他汗如雨下,弓着背摇摇头。
冲剂化开,我一勺一勺吹得半凉送到他嘴里。
他的呼吸逐渐平稳。
“去沙发躺着吧。”我说。
他点点头,我扶他起来,他没有力气只能靠在我身上。
沙发不大,他侧躺着,微蜷起腿,偶尔因为绞痛皱起眉头,汗水顺额头往下滴。
我撩起他额前的头发,把汗擦干。
他的脸发冷,也许因为我手心滚烫,让他寻到一处热源,便如获甘露般蹭了蹭。
我一愣:“要不要再喝点热水?”
他摇头:“好多了。”
过了许久,他总算舒展开身体,睡熟了。
我也跟着在座椅上睡着。
醒来时有些发懵,身上盖了一件外套。
办公室笼罩在落日霞光中。
“醒了?”程洵合上书,摘了眼镜看着我。
橘红暖光晕染他的面部,一双眼睛温柔。
“嗯,几点了?”我问。
“五点。”
“天,我怎么睡了那么久。”我起来。
“饿吗?”他问。
“有点儿。”
“外面一起吃吧。”
我摸出电话:“行,我叫上谢如岑。”
他走来,伸手把手机拿去。
?
他站在阴影里,声音有些沙哑。
“我只想和你去。”
我僵了僵。
“嗯。”
课上完后,殷老师给我一个地址,让我送画给季节夏。
校门口正巧碰到程洵,问明我的目的地,要载我一程。
“原来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家里小姑喜欢她的画,在书房挂着好几幅。”
“嗯,她才华出众,很厉害。”
我想起那时。
她把黑长头发束在脑后,在空白的画布上描摹着色,整个世界像都在她手里一样。
“我家里墙上也缺。”程洵说,“但她的画我买不起。”
我开玩笑:“我的便宜,老板,可以批发可以零售。”
他笑:“行,回头签合同。”
过了红绿灯拐进一条巷子,地方到了。
镜水市中心寸金寸土,一幢独栋独院小别墅估计要上亿了。
我啧啧嘴:“真有钱。”拿上画准备按门铃。
这时候,有人先开了门出来。
顾游弋打着哈欠,看到我一愕,很快换上笑。
他身后,季节夏穿着丝质睡衣,乌黑长发凌乱,衬得唇红齿白。
场面暧昧。
“什么风把大小姐吹来了?”顾游弋往我身后探去。
“哟这不是我们程老师吗?”
我对季节夏说:“殷老师让我送画来,还有这个,需要你签字。”
递给她一张单子。
她垂下眼,藏起万种情绪,又抬眼看我。
“进来吧。”
室内冷色调,装修简单、精致,和她一样清冷。
她递给我一杯咖啡,坐下签字。
长发搭散在胸前,露出的脖子上,有几道红痕。
咖啡苦到舌根。
我张口:“夏天,顾游弋不是什么好人。”
她低头笑:“从小一起长大,我能不知道吗?但……我也不是啊。”
“我听说他已经结婚了。”
“嗯。”
“你年轻漂亮,才华横溢,何必要糟蹋自己。”
“乔边。”她转头,冷眼看着我。
“咱俩没有那么深的感情,多少年不见就跟陌生人一样,你有空管好自己,别到处操心别人的事。”
她一停:“更何况,你现在和我有什么两样?”
“贺折订婚,你不也和他搞到一起了吗?”
我眼皮一跳。
她把单子递给我,打开门:“不过,那是你自己的事,我管不着,不会告诉别人,也请你不要在外面说三道四。”
我点点头。
六月,谢如岑保送本校读硕士。
校内一团热闹,毕业生在忙毕业典礼。
我是大学辍学。
谢如岑细心,帮我从艺术学院借了一套学士服,拉着我照相。
一路从校门口逛到最南边。
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噩梦醒了,我完成在环美的学业,顺利进入人生下一阶段。
程演打电话来,说要带谢如岑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