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留余白+番外(109)
黎夜光微微蹙眉,难怪她最近如此安静,原来是抱着这种幻想啊!
“你是不知道余家有专利吧。”她悠哉地轻抚下巴,挑眉冲陈式薇坏笑,“余白做的泥墙在南方就是梅雨季也不会霉变,没有金刚钻,谁揽瓷器活啊,你是觉得余白傻,还是觉得我傻啊?”
陈式薇的表情由震惊转为僵硬,黎夜光很大方地补充道:“不过余家主张有教无类,要是wilson想学,去余家山拜个师,叫余白一声师傅,也是可以教他的!”
“那他为什么……”陈式薇艰难地说,“还要回戈壁?”
拥有卓越的天赋、拥有娴熟的技能、还拥有得天独厚的一切,为什么还会选择离去?这个问题或许每个人都想问,每个人都无法理解。
但黎夜光却知道答案,“因为他是余白啊。”
她遥遥回望,目光温柔得可以融化冰雪,火车应该已经开了,他正在去往他该去的地方,壁画修复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星辰大海。
“所以,你终究没有为他放弃一切……”陈式薇说,“你和我,都有更适合的人生,更适合的人。”
黎夜光昂起下巴,撇嘴自嘲,“这世间有无数大好青年,可我偏偏不爱他们。”
“那你是要一直等他吗?”
“谁知道呢?”她潇洒地转身,融进茫茫雪夜中。
人生这么长,孤单与寂寞又岂是一句誓言就能抵挡的,爱一天,就等一天,等到不爱的时候,也就不等了。
火车开出c市时,大雪已将地面染白,白皑皑的一片映着冷月,列车顶着冬夜的朔风前行,雪粒子打在车窗上簌簌作响。
余白紧握着手机,隔了许久,才播出一个电话,漫长的嘟声后电话接通,他鼓足勇气大声说:“爷爷,你能不去越南给我买媳妇吗?”
电话那头的余老爷子一愣,回过神来,“你没让夜光和你一起走?”那天他打电话通知余白去修壁画,反复叮嘱他一定要把夜光带上,没想到这混蛋孙子还是没做到?!
余白摇头,“是我不让她跟我走的。”
“那她也没有非跟你走不可?”余老爷子有些郁闷,黎夜光看着挺带劲的一个姑娘,怎么没干出点轰轰烈的大事啊!
此时列车临近关灯,卧铺的旅客来回走动,轮流去卫生间洗漱,人群不断从他面前涌过。余白恍惚中看见一个俏生生的人影出现在车厢尽头,她颜如春光、步履生风,她一步步向他走近,最后在他面前停下,她伸出纤细柔软的手,宠溺地揉着他的脑袋,揉得他耳根发烫,揉得他心都要碎了。
他闭上眼,又重新睁开,什么也没有。
他握着手机低声说:“她很酷的,绝不会那样纠缠不舍……”
她可以千里寻他,也可以潇洒诀别,她的轰轰烈烈绝不在此,因为她是最明亮的夜光,也是他此生挚爱。
第九十章 山中不知岁月长
part90
春天是最好的季节,但若是有最好的人在,冬天也是极好的。
——《夜光夜话》
一年后。
西北戈壁一年最冷的时节,气温低至零下二十度,猎猎寒风,天地皑皑。满天大雪中,一个黑乎乎的庞大身影出现在空无一人的戈壁上,积雪已经漫到小腿,他的脚步一深一浅,艰难地大步前行。短短的几百米,他足足走了半小时才来到一处断崖下,崖面上隐约可见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洞窟,崖下是一排简易砖房。
他走到最右边的一间屋子门前停下,怀里抱着一个大纸箱,身上穿得像头狗熊,脑袋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手套也带了两层,他没有掏钥匙,而是直接一脚把门踢开,然后从窄小的门框里挤进去。
一阵疾风跟在他身后吹来,大片的雪花涌进温暖的房间,瞬间融化。他放下纸箱,把门推上,拍掉身上落的一层雪粒子,脚下的地面湿了一片,又很快被炭火的热气蒸腾出一缕白雾。
他摘掉手套,取下围脖和帽子,最后脱下那件约莫十斤重的大棉袄挂到墙上,这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屋内的温度。一年的戈壁生活与世隔绝,余白整个人都黒瘦了不少,头发还是上上个月去嘉煌买材料时剪的,现在层次不齐,有些扎眼睛。他用冻得麻木的双手使劲揉脸,把掌心和脸颊都搓得热乎乎的,才敢坐到炉子前取暖。这是他从书上看到的,冻僵后如果直接烤火就会生冻疮,他现在已经变丑了,可不能再生冻疮啊。
他刚觉得手脚回暖,房门突然就被踢开,冷风当头吹来,余白狠狠打了个喷嚏。门外走进来两头同款“狗熊”,等他们摘了行头,余白才看清是刘哥和小滚。
小滚眼尖,一眼就瞧见地上的大纸箱,立刻扑了过去,“余队!夜光姐又给你寄包裹了?”
“恩。”余白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害羞还是被火给烤热的。这里是标准的无人区,包裹只能寄到嘉煌,等班车有空的时候才会给他们捎过来。断崖离最近的公路还有两公里,余白是昨天接到的通知,今天一早就去公路边等,在风雪中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等来班车。
刘哥三下五除二就把纸箱拆了,从里面掏出两条让他流泪的香烟,“夜光……真是个好姑娘!”
小滚从箱子里拿出心仪的掌上游戏机时,也是眼含热泪,“呜呜呜,终于可以活下去了。”这里比卢舍那寺还要恐怖,连个信号石都没有,无论走到东南西北都没有信号。最惨的是前阵子暴雪降温,所有人的手机都无法开机,直接成了砖头。
箱子里剩下的东西都是给余白的,有吃的、喝的,还有衣服、鞋子。可余白看着一大箱东西却愁眉不展,并不兴奋。
刘哥点上一根烟,问他:“怎么,夜光还没有给你写信?”
余白失落地摇摇头。他刚来这里时,虽然手机没有信号,但黎夜光每周都会寄一封信来,字数不多,总归是个念想,但后来信越来越少,尤其是最近,包裹还是半个月一次,可信已经三个月没来过了。
小滚一边装电池一边说:“我看到上周的报纸,夜光姐上了头版,好大一张照片,贼漂亮……”
余白伸手捂住自己红黑红黑的脸颊,有点心塞,他当然知道她特别漂亮,他还知道自己现在特别丑呢!
“别这么沮丧嘛,你想啊,虽然夜光现在是著名策展人,还有自己的艺术策划公司,但你好歹也是壁画临摹展的金奖得主啊!”刘哥不忍看他沮丧,安慰道。
小滚接过话来,“可咱们余队没去领奖,自动放弃了。”
“……”刘哥咬牙,“放弃了,也是名誉金奖!”
小滚打开游戏机,滴滴答答刚玩一分钟,屏幕突然就黑了,一看就知道是气温太低电池失效了。他轻叹一口气,认命了,“咱们还要在这个地方待两年,那时候夜光姐都三十岁了,谁不想找个安稳可靠的男人,干嘛跟着余队走南闯北……”
小滚说的不假,余白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生活不适合她,更何况他也不舍得让她来这里吃苦。可道理都懂,心却还是会一阵剧痛,当初选择离开他就想过最坏的结果,她常说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他选择了修复壁画,就注定了会有失去她的可能。
见他如此郁闷,刘哥和小滚不再多言,抱着各自的东西回屋去了,临走前刘哥说:“刚通知了,明天雪停,咱们就要上崖了,你今天多休息一会吧。”
按道理说,每年极寒的两个月一般是不工作的,可这批元代洞窟十分珍贵,而且壁画长久失修情况危急,眼下又人手不足,所以他们的工作除了修复壁画外,还要一起给洞窟做防护措施。
余白把纸箱收拾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三袋泡面,再从柜子上拿下一口锅,直接打开房门,在厚厚的雪堆里铲了几下,然后把半锅雪放到炉子上,开始拆泡面。等泡面拆完雪也化成了水,咕嘟咕嘟在炉子上翻滚。他把三包面全部倒进去,坐在炉子边、双手托腮乖乖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