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霜霜是真的不知道这些。
她之前查看了很多新闻，也跟赵大地咨询过许多问题，可最直接，最能赤裸裸反应问题的社会现状，她却根本没有想起来问。
她所能知道的，有且仅有一点。
此刻，看着眼前仍在继续训练的队伍，赵大地的神色也变得有些怅惘——
“我们尝试过许多方法，可是，只有基因融合这个方向，能够带给我们一点希望。”
“现在，随着基因融合理论和实验数据的日趋成熟，这个呼声，也越来越大。”
若非前段时间阿门看合众国出了岔子，不单单有人当街发狂，还有后续融合者出现了嗜吃生肉等爱好，恐怕这个呼声会越演越烈。
“其实，基因融合早在五年前就已经作出提案。”
赵大地将这中间的所有事，一点一点的掰碎给周霜霜：“提案虽然一直未被通过，可也从来没有撤下去过。在它搁置的这段时间，随着社会各方传来的数据……”
“现在，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国家未来的路，就在一念之间。”
“这……这……”
周霜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并不十分了解这里的国情，对他们的痛苦也没办法感同身受，虽然心中大概有了概念，可这会儿，显然也不是能够鲁莽作出决定的时刻。
“那么，基因融合具体又是怎样？”
在他们说话的这段时间，又有两名新兵晕倒了。
赵大地的神色也越发悲哀。
——在十年前，他刚刚入伍时，明明训练强度是比这还高一点的，可队伍里，没有一个人因此晕倒过。
而现在……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新兵们越发娇气了。而是他们的身体素质，早在胚胎期，就已经逐年下降了。
赵大地深吸一口气。
“因为我们的细胞活性一代不如一代，因此，早在十年前，基因工程学的陈教授就已经提出了这一理论。”
“遗憾的是，当时所有人都骂他是科学疯子，没有人愿意直视这一点。”
“而五年后，阿门看合众国首先开始了人体实验。”
周霜霜听罢，不由又紧跟着追问：“那……”
“基因融合的概念，是通过某种方式，将部分动物的基因加以改善，自胚胎内融合，从而达到我们想要改善身体素质的愿望。”
融合动物基因……
周霜霜喃喃道：“那能成功吗？”
赵大地摇了摇头。
“目前，谁也不知道。”
“但是我只知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
“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报名申请成为实验体了。”
“全社会大约有四十三万六千多人报名，虽然不一定所有人都会被选中，但我们已经做好为未来献身的准备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醒悟出来不妥，连忙补救道：
“不过您可以不用担心，像您这样的身体素质，是绝对不会成为实验体的。”
“不单单是您的意愿，而是您的身体，就算您愿意，大家也不会愿意的。”
周霜霜这次却没在意这些。
她的心神，全部都在“基因融合”上头。
——哪怕是在星环城，一切讲究效率的地方，也没有人，提出这样疯狂的概念。
基因融合，是好是坏，周霜霜并不清楚。
但是……
“我……”
她犹豫的看着赵大地：“我不知道我的想法对不对，但是，我总觉得这个，太疯狂了。”
赵大地看着她，目光沉凝：“我知道。”
“猪的基因，和人类只相差百分之十六。百分之十六的差距，我们是猎食者，他们是食物。”
“猩猩的基因，和我们只差百分之一。百分之一的差距，我们是观察者，他们是被观察者。”
“而从百分之九十九到百分之百之间，为了这百分之一的差距，我们的祖先，耗费了几十万年。”
他平静的说道：“这些……”
“我们都知道。”
“我们只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267章 力拔山兮14
基因融合，其实就是一种退化——所有人都明白，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这句话，是五年前国务院通过基因融合提案时，被采访的陈博士说的话。
他是基因融合概念最初的发起人，全世界所有偷偷摸摸进行基因融合的国家，最初的设想和数据都来源于他的论文。
也只有他，最了解基因融合的利弊。
周霜霜从部队离开后，花了三天时间来了解有关于基因融合的各种信息。
三天后，她找到了赵大地。
“我愿意入伍，但是，在此之前……”
“我想见一见陈博士。”
“不，或者现在……是陈院士？”
陈伯伦先生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华国科学院的院士了，只不过他一向低调，所以大家除了知道他很厉害，提出了基因融合概念之外，依旧习惯用陈博士来称呼。
赵大地有些疑惑：“为什么突然改变想法了？”
之前，她明明那么坚定的。
周霜霜看着他，神色郑重的说道：“这是我的国家，不管是哪个它，都一直保护着我们。”
“如今，它需要帮助，而我，已经成长到可以为他奋斗了。我愿意进入部队，竭尽所能，为国争光。”
“但是……”
她犹豫着：“你们也知道，我的身份来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脑子里仍旧没有记忆，也不知道有什么潜伏的问题。”
她可以进入部队，也想进入，但是，总要考虑到自己身体的特殊性才行。
她的身体，在这么多个世界，会出汗，会流血，就像所有正常人一样。
但是，一旦到了最终离开的时刻，就会消散……
这点，周霜霜仅有的那些知识，解释不了。
她也没办法控制。
所以，只能提前说声抱歉了。
她就算入伍了，恐怕所能做的，跟赵大地等人设想的，远远不及。
“……所以，我的存在，不管是比赛还是什么，永远都只能作为预备役……抱歉。”
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赵大地稳重的面孔，隐含歉意。
“像参加国家级军队大比，为国争光这种事，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我不能参加。”
“但是，我愿意提供我的所有数据给陈院士……所以，你能不能问问，我……”
“想见见他。”
赵大地看着她，蹙紧了眉头。
他有一对粗浓的黑眉毛，平时看着可亲度很高。可一旦蹙眉，整个人便显出了锋芒。
这一点，有细细长长的远山眉的周霜霜，远远不及。
——也许是因为开元通宝，她不管怎么锻炼，身体依旧白嫩，身上的皮肉软绵绵且有弹性——这样一个身材姣好，面容十分柔美的女孩，哪怕自生死中磨砺多次，除了偶尔眼神中流露出的锋芒外……
她和世界上每一个女孩子一样。
柔软，柔韧，却又坚强。
此刻，她所有的歉意和想法，都仿佛星光一样汇聚在眼瞳中，那样星辰一般的眼睛，赵大地根本没有任何抵抗力。
他只是沉默了一瞬间，接着便点头。
“好。”
“我不知道您要见陈博士做什么，但是，我没有权限决定这种事，所以，我会做出报告，等待他的回答。”
他说完，见周霜霜点点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您的心意。”
“谢谢您愿意加入部队，愿意为了我们所有人的未来付出。”
…………………………
跟陈院士的见面申请，周霜霜等了一个星期，才终于等到他的半个小时。
因为陈院士的重要性，所以见面也并没有在外头，反而直接在华科院基因工程接待区。
周霜霜经过了重重安检才进去。
而对方，哪怕见她，身后也依旧跟着四名沉默的警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