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里咖啡馆(30)
“都可以,你自己决定。”他继续把玩她的头发,“现在这样就很漂亮。”
就这样过了近一个小时,沐溪隐上楼,应书澄很快收到一条来自“小猪”发来的信息。
“别担心,就算时间再长,我都不会讨厌你。”
他回复:“希望如此。”
“你呢?将来会不会讨厌我?”
半分钟后,沐溪隐收到回复:“小白猪不会让我讨厌。”
她一愣,发过去问:“谁?谁是小白猪?”
“错别字。”
“……真的假的?什么词汇可以打成小白猪?”
“我想打的是,”应书澄想了想,组织语言,“下辈子也不会让人讨厌。”
幸好,“小白猪”和“下辈子”的拼音缩写是一样。
第21章
沐溪隐白天找到骆姐的住处,打过去电话,骆姐在电话里说:“你不用上来了,我穿好衣服了,我们去外面走走。”
沐溪隐没等多久,看见骆姐穿了一件松垮的灰蓝色长裙走下来,手上提了一只扁扁的小包,头发随意地扎了扎,脸上带妆,气色比昨天好一些。
“我去取车,我们去江边转转。”骆姐低头走向车库。
沐溪隐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可见苍翠的玉兰树和木槿树,还有一座假山、一排盆栽和一圈供人休憩的石凳。继续看看,不远处是一个适合儿童玩乐的游戏区,有滑梯和旋转木马,再望过去,一片绿丛的缝隙后有一汪碧蓝的水池,一只游泳圈轻盈地漂在水上。
深呼吸一下,花香入鼻。
沐溪隐觉得这里的环境很适合居住。
骆姐开车过来,载上沐溪隐,缓缓朝向江边的方向去。一路上,骆姐没说话,沐溪隐也没开口问任何问题。等到了离江不远的地方,骆姐停好车,和沐溪隐下车一起慢慢走过去。
等耳边隐约传来汽笛声,骆姐迎风停下,欣赏江水和天光。
沐溪隐低头的时候看见骆姐穿了一双旧旧的平底凉鞋,鞋面上有一块琥珀色的宝石,色泽温润,随光的照耀一点点变幻出几种色彩,就像是一把流动的沙,越看越漂亮,便夸赞一句:“好漂亮的鞋子”
“十多年前买的,去海边的时候可以穿,拍照也好看。”骆姐目光不变,任由江风将大裙摆吹得像海鸥的翅膀一样。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骆姐转过头来,声音飘在风中,迟疑地说:“小沐,虽然我们不太熟悉,但我喜欢你这个人,第一眼看见你就觉得有眼缘。我现在和你说件事,你听了后不要告诉别人可以吗?”
“当然。”沐溪隐点头。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骆姐一笑,“记得我说过在这座城市属于我的只有一个看不见山也望不见海的小公寓吗?那是真的,没有骗你。我混得不好,爬上四十岁拥有的却只有这些,不过在我老家,我还有……”
“什么?”见骆姐迟迟没说出答案,沐溪隐开口问。
“我有一个十三岁的儿子。”骆姐一咬牙便说了出来,“我生他的那一年刚好二十九岁,当时没准备好要孩子,但年龄和身体状况不允许我流产,我只能生下他。生下后我将他给了男方,双方有了口头协议,我给孩子一笔钱当抚养费,分十年付清,其他的不用再付出。”
“我生完孩子很快一个人回到这里打拼,一直到现在。十三年来我几乎对他不闻不问,偶尔知道一些他的近况也是我父母转告的。还有他的照片,他们拍了很多给我,我删掉了一些,也保存了一些。我是一个烂人,不想尽母亲的责任,也早就做好了没有人送终的打算,一个人生一个人死,就这样过完一辈子。”
“那现在呢?”沐溪隐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惊讶。
“现在事情有了变故。”骆姐说,“他,我指的是孩子的爸爸,以前一个老实人,今年打算再婚,不知道那个女人提了什么要求,他忽然联系我,单方面改动当时的口头协议。他说除非我再给他一笔钱,否则他不会再供孩子去念大学。我当然不愿意再给他一分钱,但是我听出他的别层意思了,他已经厌倦这个孩子,不想继续留孩子在身边了。”
“你打算将孩子要回来?”沐溪隐猜测。
骆姐没料到沐溪隐竟然得出这个结论,顿时心里和炸开锅一般,各种滋味窜上来,终于没能将不咸不淡的陈述维持下去,情绪失控道:“你从哪里听出我是这个意思?”
“我感觉你好像有这个意思,是我的错觉吗?”
“是你的错觉。”骆姐冷冷道。
沐溪隐暂时不说话了。
骆姐又喋喋不休起来:“你说得轻巧,也不看看我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和公司女经理积怨越来越深,已经做好随时被炒的准备。我现在更年期,晚上睡不着,脾气暴躁,看谁都不顺眼,路上买东西多算我一块钱我就要吵个没完,根本就是一个脑子有病的女人。你让我这样一个烂女人养孩子?你就不怕他被我虐待?”
“骆姐,你别激动,我就是那么一说,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骆姐还想继续自我贬损,沐溪隐却打断了她,拉过她的手臂往前走,先看看风景再说。
走了一段路,骆姐轻轻挣脱开沐溪隐的手,说了句谢谢。
沐溪隐善解人意,和骆姐保持一前一后的距离,跟着她走在沿江步行道上。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骆姐忽然问身后的人。
沐溪隐知道骆姐在问什么,实话实说:“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不管他,也不会如现在这般纠结了。”
骆姐不语。
“你现在衣食无忧,还有自己的房子,但你还是不开心,有没有想过也许是你追求的东西并不是你最想要的?”沐溪隐想了想说,“要不要将孩子接回来是你自己该考虑的事,我不能提供任何建议。我只是想说,他是你生的,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之外和你最亲近的人了。”
“无所谓。”骆姐蹦出三个字,停下脚步,脚后跟固定住,脚尖转了转,“小沐,你太单纯,也许你将我想成一个不错的人。其实我做过很多没有道德的事,我抢过别人的男朋友,我为了钱和一个不喜欢的男人交往过,我上小学的时候就偷拿班级里的水彩笔。”
“我不认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也不信你是一个很烂的人,你没必要将自己贬到一文不值。”
两人不再交流,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只管走路。
应书澄开车来接沐溪隐的时候,看见她正站在江边的步行道上,双臂抱胸,风源源不断地吹过来,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等看见应书澄的车,沐溪隐小跑过去。
就在半个小时前,骆姐接了一通电话,沉默不到半分钟就大声开骂,骂声几乎连江对岸的人都听见了。等挂下电话,骆姐压抑住怒气,苍白着脸说自己得立刻赶回公司一趟,一个企划书上的数字出错了,还不清楚是谁的错。
沐溪隐听了立刻让她开车回去,说自己会找朋友来接。
等钻进应书澄的车,沐溪隐对他说了个大概,说完因为疲惫就打盹起来。
半小时后,沐溪隐坐在应书澄公寓的沙发上,等他端着一碗热乎乎的番茄鸡蛋面给她,很美味地吃起来。吃了一大半,沐溪隐饱了,又泛起困意,应书澄拿毛毯帮她盖好,好让她睡一会儿。
他刚要起身离开,手被她霸道地抓住了。他低头一看,她竟然握着他的两根手指,和孩子一样。他只好坐下,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无所事事地看她。
他很快听见她轻轻的呢喃,她似乎在说“不要打我”之类的话,应该是做了噩梦。他想起曾经有一个病患,他说自己做噩梦时希望母亲过来吻他一下。于是,他竟然低下头,去亲了她一下。
亲完后,他忽然思考起来,也许这只是一个借口。他想亲她,是男人本能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