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你浮生若梦(78)
“林公馆的小姐?”日本兵看了一眼,悻悻的把证明还给他。但眼睛还是盯着罗浮生。
“我和朋友坐在这里用餐,一下午了,没有什么奇怪的人进来。这里可是高级法国餐厅。您看看这身边哪一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您刚刚那样贸然开枪,伤了谁可都不好交代啊!”
“八嘎。我怎么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你们这群中国猪在外面闹事,伤我们这么多侨民。每个都要搜身检查!”
林若梦说的没错,这个餐厅里的人都是有身份的人。谁能受得了他这般挑衅。坐在他们后面那一桌一个四方脸的男人腾的站起身来。
日本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砰砰三声枪响。那个男人手都没抖一下,三个日本兵就已经倒在地上血流了满地。
“清理干净。不要打扰大家用餐。”他身边几个男人听令,行了个军礼。迅速将尸体拖了出去,地板上的血迹也拖的干干净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林若梦一下子见到三个日本人死在眼前,心神震动。强稳心神朝那个四方脸男人走过去。“谢谢这位先生出手相助。林若梦,未请教恩人大名。”
“林道山的女儿?”男人用餐巾抹了抹嘴,伸出手回握了一下,手劲很大。“比你老子长得漂亮多了。幸会。十九军陈枢。”
“陈将军?久仰大名。外面局势似乎出了问题,您要不要去看看?”
“真是,狗,日的小日本。饭都不让人好好吃一顿。”这位陈将军是真性情的人。快扒了几口饭,提枪往外走。“再会。林小姐,好好照顾你那位朋友。”
林若梦回头发现罗浮生趴倒在桌子上。黄兴晗已经回来,皱眉看着他。
为了不引起人注意。林若梦故作轻松笑着搀起已经昏迷的罗浮生。“黄大哥,我朋友喝多了。麻烦你帮我扶一把。”
黄兴晗搭了把手,把罗浮生扶上了他的车。
第六十二章 血色浪漫
带着罗浮生不方便回林公馆,林若梦央黄兴晗出手相助。黄兴晗犹豫了一下,同意了。车子开去了黄兴晗自己买的一栋小洋楼。
管事的王妈见黄兴晗扶了个浑身是血的人进来,吓得不轻。赶紧把门带上。“少爷,你怎么招了个这么大的目标回来?我听说塘沽路那边出大事了,日本人现在盯的很紧。小心把您也暴露了。”
林若梦抿了抿唇,她知道黄兴晗是组织派在上海的重要人物。刚刚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确实有些任性。黄兴晗如果被掀了,对整个上海的革命组织都是重大损失。但她着实不能眼睁睁看着罗浮生这样子不管。
“王妈,我有分寸。你去准备些医用品拿上来。再烧壶热水,备两件干净衣裳。”黄兴晗刚在酒店目睹了一切,虽然不知道罗浮生真实身份究竟是哪条道上的。但目前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日本人。他理应出手相助。
黄兴晗取下他身上的西装外套,将他扶上客房的床上。没有外套的遮挡,小腹上的一大片血迹显露无疑。因为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衬衣都被血痂粘在伤口上脱不下来,硬扯会少块皮。
“是枪伤。若梦,你去书案上拿把剪子过来给我。”
林若梦小跑着递上剪子,黄兴晗将伤口周围的衬衣绞烂,再沁湿衬衣慢慢揭开那一片衬衣。尽管动作已经十分轻柔,罗浮生还是痛的打颤,悠悠转醒过来。
“若梦……”
“是我。”林若梦握住他颤抖的手,看向黄兴晗。“这么严重的伤要不要送医院?我们都不是专业医生。要是许星程在就好了……”
“枪伤不是一般的伤,这个时间当口送去医院等于直接告诉日本人他参与了闹事。我原先也处理过枪伤,不要太担心。”黄兴晗安抚道。
王妈将黄兴晗要的东西都端了上来,无意中看到那血淋淋的伤口。长叹了一句:“哎哟。这造的什么孽哦。”
一句话就把林若梦的眼泪珠子给引了下来。
黄兴晗看了她一眼,心中对林若梦的感情有了几分猜想。“王妈,你去门口守着,留意外面有没有什么异动。”
“好嘞。”王妈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出去。
黄兴晗和林若梦都用热水净了手。“我这里没有麻醉剂,你忍着点。”
罗浮生虚弱的点了点头,林若梦于心不忍,将自己的手帕折成长条状让他咬着。
罗浮生本想说不用,看她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还是顺从的衔住了手帕。
黄兴晗将碘酒倒在伤口上给周边消毒,罗浮生咬着手帕,脖子拼命向后仰,腹肌绷的铁紧,硬是咬着牙没发出声音。
“待会我挖子弹的时候,你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乱动。要不我找两根绳子来绑在床头?”
林若梦不想让他平白再遭罪。“不用,我有力气。”
她的手从罗浮生的颈后穿过,调整了一个使得上劲的姿势按住他的肩膀。
黄兴晗用酒精给小刀消过毒,子弹埋的比较深,肉眼看不到。他比划着大概位置,对林若梦使了个眼色。“按住了。”
“唔……”刀子剜进肉里,深红的鲜血争先恐后的从伤口流出来,渗进身下的床单。林若梦感觉到她手下的身体在止不住的颤抖,喉头滚动着暗哑的呻,吟声,口中的手帕都染红了。罗浮生不敢乱动,怕伤到若梦,手指抠进床头的栏杆里,指甲里都是木屑。
林若梦偏了一下手肘,将他的头埋在自己臂弯中,不让他去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罗浮生埋在她肩上,竭力忍住阵阵锐痛,只极轻的闷哼了一声。
刀子割开了周边的血肉,终于露出了子弹的头。黄兴晗放下小刀,拿起镊子伸进肉里。血液湿滑,总是夹不稳那小小的弹头。
罗浮生脸色已经惨白,额间的碎发被冷汗打湿粘在额头上。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晕过去。黄兴晗也有些紧张,心一横,镊子直插进去夹住了整个弹头。
“呃啊……嗯……”罗浮生咬紧手帕,身体不自觉的向前一俯。眼睁睁看着镊子夹出一颗子弹丢在盘中。他眼前一阵发黑,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气。林若梦只希望他能就此晕过去,还可少受点罪。
黄兴晗却嘱咐道:“别让他睡。现在晕过去很危险。我去换盆水。”
“浮生,你醒醒。你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戏了吗?我给你唱戏。”恍惚间,罗浮生觉得有一只手在轻抚他的脸,很温柔,很舒服。然后他听到带着哭腔不成调的咿咿呀呀声。
他口中含着的手帕掉在一边,已经全部被鲜血染红。头微垂着,干裂的唇瓣勉强勾起一个弧度。“好难听啊。”
林若梦破涕为笑,想要打他,又不忍真的下手。“难听也要唱。唱到你可以爬起来堵住我的嘴。”
“像这样么?”罗浮生歪倒在她肩膀上的头微微扬起就对上了她的唇。她瞬间感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冲唇间,他的眼里有坏笑。林若梦呆了,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头又无力的靠回了她肩上,柔软的碎发蹭的她脖子痒痒的。
她如梦初醒,触电一般抽出了手,他的头跌倒软枕上嘶的抽了一口凉气。
刚刚打了盆水进来的黄兴晗看着脸通红的林若梦不明所以。“伤口还要缝针呢。别乱动。”
林若梦这才别扭的坐回床边按住他的手。虽然他已经闭上眼睛,但那坏笑的唇角还定格着。林若梦突然有一种笃定,他一定不会有事。所谓祸害遗千年,说的就是这种人。
冰冷的针线游走在肌肤上,就像被蚂蚁一下下噬咬。蹿出点点血珠马上又被白线吸进去了,并不十分疼。但体内有种奇异的感觉,又冷又热,浑身无力的很。又谨记着林若梦要他别睡的嘱咐。便紧咬着牙,唇抿成一条直线,艰难的喘息着。
终于缝合完毕,黄兴晗亦是一手血污。“床头有消炎药,你喂他吃下就可让他好好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