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热闹稍稍驱赶走了些他心底的孤独和寂寞。
穿过一条又一条大街,转角没有遇到你……但这里是哪里了?
裴振亨抬头看看了路牌广顺路。
广顺路是哪里?
他拿出手机来查了下。
广顺路属于黄岗区,而他住在江北区,跨了两个区。
时间还早得很,不赶时间,他便打算坐公交车回去,到了小区还能去菜市场慢悠悠的逛一圈,买三两样小菜,做一顿丰盛的晚餐犒劳犒劳自己。
视线扫过周边的店铺,想看看此地具体是广顺路多少号,以便他在百度地图上查询一下如何坐公交车。
远处有个较大的门面,金字的招牌很显眼,有点气派。
盛源汽配行?
唔,卖汽车配件的。
放十年前,这种店铺生意挺好的,但是现在应该不行了。随着城市的发展,人们经济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大城市里,车子基本都买了保险的。一旦出了问题,都是去4S里店里保修,修理和更换零部件走4S店指定的修车厂家。
像盛源汽配行这种一看名字就知道不是与4S店联合起来搞的,生意只会越来越难做。
裴振亨看那店铺冷冷清清,门可罗雀。门面看着挺大的,但只有一个人,估计是汽配行的老板,正躺在门口一张破旧的木椅里打瞌睡。
裴振亨的视线移向一旁墙上,那里钉着块蓝色铁皮制成的门牌号。
他眯眼要细瞧,然而,又缓缓的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那块金字招牌上。
盛源汽配行……
有几道声音像炸雷一样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请法警传唤证人邓鑫出庭!”
“我叫邓鑫,29岁,1981年5月4日生,燕城市黄岗区盛源汽配行老板,现居燕城市黄岗区广顺路20号。”
“根据法律规定证人应当如实提供证言,有意作伪证者或者隐匿罪证要承担法律责任。证人,你能否保证自己会如实作证?”
“能保证。”
……
裴振亨的心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他急切的快步走过去。
那个人面上搭了本知音杂志盖住了脸,他只看到对方臃肿的身材,肚腩像个泡菜坛子般摊在腰腹处。
躺椅吱吱呀呀,有节奏的前后摇晃着,演绎出一首十分好的催眠曲。那人肚腹处的肥肉也就跟着像半坛子的水一样晃荡着。
裴振亨伸手,一把就掀掉了那本知音。
杂志下面露出来一张篆刻在他记忆深处的胖脸。
是他!
不过只是下巴上多了一圈儿肥肉而已,充足的胶原蛋白使得这个男人额头眼角看不到一星半点的皱纹,岁月好似在他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
这样很好,所以也许此人对当年的事情也印象深刻呢!
“邓鑫?邓老板?”
骤然明亮的阳光打在脸上,胖子悠悠醒转,睁开朦胧睡眼将他茫然看着:“我是邓鑫,你想买点什么?”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邓老板,我来收账,收一笔八年前你欠我的老账,金额是二百五十万!”裴振亨嘴角擒着抹阴测测的笑,“八年的利息要怎么算,当年没有约定,不过没关系,我们这就来商讨商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丧,所以字数少了,小可爱们,抱歉,调整中......
第60章 苦肉计(8)
裴振亨一脚狠狠的踹在那把躺椅上。
毫无防备的胖子当即就和着椅子一并滚翻在地。
人先扑地, 木椅自然砸在他背上,痛得他“哎哟”一声, 惊呼惨叫。
过路的行人忍不住好奇的驻足观看,左右两边店铺的人也跑了出来,跃跃欲试的,似乎想要上前来帮忙。
邓鑫还狼狈的趴在地上,瞌睡虫一忽儿全跑光了。身体的负重太大, 一时又痛又累, 颤巍巍左摇右晃的半天都爬不起来, 最后干脆气喘吁吁的翻身席地而坐,张嘴就要开骂。
裴振亨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俯视他道:“2010年, 你出庭作证, 一张开嘴,信口雌黄就害得我坐牢八年!这笔债, 你说该怎么算?如今又该怎么还给我呢?”
邓鑫只觉所有阳光都被这个人全挡住了,头顶一片阴翳。
没了光, 热意也迅速退散。凉飕飕的, 像平地而起刮起了阵阵的阴风。
更要命的是,似乎还有一股沁凉刺骨的寒意犹如一把冰锥从百会穴处直直的贯穿而下!
他登时浑身一个激灵。
明明夏天已经到来, 他竟觉得人几乎于瞬间封进了冰窖里。
费力仰着脖子望着这道巨大的阴影, 对方的脸背着光,他看不真切模样,但其说出来的话已霎时惊得他张开的嘴, 抖抖索索,缓缓闭上了。
裴振亨语出惊人,话中的内容中气十足的传开了去,顿引得围观人群一阵低声喧哗。
“哎呀,是坐过牢的!赶紧走赶紧走,指不定是杀人犯寻仇来了!”
看热闹的路人当即推推嚷嚷的作鸟兽,一哄而散了。
隔壁店铺的人也快步回了屋内,偶尔紧张不安的探个脑袋出来张望两眼。
裴振亨冷笑不语。
他已经看开了。
社会就是这样,人们不会管你个中曲折因果缘由冤假错案,但凡只要你是坐过牢的,你脑门儿上就黥了个字:“罪!”
还是穷凶极恶的那种坏人。
从此后,你就成了瘟疫、病毒!
避之唯恐不及。
裴振亨几乎没多费唇舌,一提2010年那次庭审,邓鑫立刻就想起了他。
这还多亏了他当年在法庭上癫狂的一次次扑向邓鑫,给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多年来挥之不去。
一得知了来人身份,邓鑫就已经骇得化作了烂泥一滩软在地上,额上冷汗涔涔。求救的目光往周围惶急扫去,人们已经散了跑了,胆子稍大点的也只是冷眼旁观着,对他的哀求视而不见,他只得自救。
挣扎着半坐半跪在地上,双手扶着倒在地上的躺椅,邓鑫语带泣声,摆低姿态着意讨饶:“大兄弟,我就是有点爱贪小钱,其实我本性不坏,真的!兄弟,你知道吗?我这个人长这么大,连只鸡都没宰杀过一回啊!”
说着话,他忽的一巴掌狠狠扇在自个儿脸上。
余光瞟到裴振亨眼底似有不忍,只觉有戏,当即左右开弓,起劲儿的自己扇起了自己耳刮子。
一边又道:“那回出庭作了伪证,我后来也是良心不安,常常做噩梦,都被折磨得神经衰弱了我!医生说我起码折寿十年!我知道我这是咎由自取,所以我不敢怨谁,我只怨自己贪心。我有罪,我活该……”
作伪证?
“先别忙着打脸!”
裴振亨迅速抓住了关键字眼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兴许我就能饶了你。要不然,不用你自扇耳光,我也要打得你满地找牙!”
邓鑫的身体抖了抖。
见状,裴振亨觉得,先前打了一巴掌,现在再给他一颗糖吃,效果应该会好很多,能让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遂信誓旦旦道:“邓大哥你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找你寻仇的。诈没诈骗我自己还不清楚么?我不过是想洗刷我当年的冤屈!”
说罢,裴振亨和颜悦色的伸手想去将人拉起来。
邓鑫苦笑告饶,“我自己起来就得了,不敢劳驾您。”
裴振亨也不勉强,退开一步让他起身。
未免给对方太大压力了,他左右看看,然后入屋内去拿了根凳子出来。
外面邓鑫已经扶着躺椅战战兢兢的爬了起来,正在掸身上的尘土。
裴振亨帮忙把那张已经散架的木椅重新组装好,示意他坐。自己则坐在椅子前,这模样很像是要开堂问审了。
哪还敢坐躺椅?
态度不端正还得被踹!
邓鑫心有余悸的摆了摆手,也入店内去拿了根小矮凳出来,同时还为裴振亨泡了杯热茶:“一时没别的好茶招待你。这是老荫茶,我平时就爱喝这,所以店里面只备着这个。你要是喝不习惯,那大兄弟,稍等我几分钟,我去附近烟茶店买盒好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