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尽一生春(277)
说到这里,程念慈有些哽咽,她深呼吸一口气,收住后面的话,将眼中的泪逼了回去。
“你自己的事,你做得决定,我都支持。但是我的选择,是不会变的。”程念慈将手中的汤盅放在桌上,十分坚定地说:“我也不管你喜不喜欢我在这里,反正我都会来。如果你不想看着我,那你自己起来赶我走便是!你若赶不走我,就别想我自己会离开!”
说完,她便收拾起汤盅,找过帕子擦了擦桌子。
穆邵礼看着她绷着的脸蛋,这赌气说话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穆栀那丫头的模样。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那丫头呆久了,也学起了那丫头耍赖的模样。
他侧眸望着程念慈的侧脸,喉咙一阵干疼,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嘴角却是情不自禁地扬了扬。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无奈难过又心如狂喜。
……
穆栀回到蔚擎的病房,百福没有在,见他刚好伸出手,想要自己去拿什么。
她赶紧小跑上前,“怎么了?想要什么?”
蔚擎本来是想喝口水,现在的他是有些艰难,百福也没有在,便自己慢些伸手去够。
谁知眼前一阵风,然后跟前就出现了他欢喜的女孩,一脸紧张小心的模样。
那一秒,他感觉整颗心都化了。
“没事,就想喝点水。”
闻言,穆栀立马点头,伸手把他扶回去,拿过枕头在他身后垫了垫,“你坐好,我给你弄。”
安排好他后,穆栀才转身去给他倒水。
虽然是深秋,温水会显得有些凉,可是蔚擎又不能喝太热的,她只好兑了又兑,试好了水温,然后才坐到床前喂给他喝。
穆栀一心专注地照顾他,注意力全在男人的嘴上。
殊不知,男人的眼里心里全是她,看着她的目光,那像是合欢花般的睫毛一颤一颤,像是小刷子一般,在那心头一扫又一扫,心痒得不行。
男人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望着穆栀一脸的认真,脸色没有丝毫地不耐。
喝完一杯水后,还睁大那明亮的眸子望着他,“怎么样?还喝吗?”
那模样,看得男人那叫一个心动。
他望着穆栀目不转睛,低低地“嗯”了一声。
闻言,穆栀立马应下,去给他兑温热的水。
水刚兑好,还没有给蔚擎端过去。
门边被敲响。
拉开门,看到的是一脸黑的乐承善,身后跟着眼睛通红的乐芜衣。
穆栀还怔愣的功夫,便见沉着脸的乐承善,拽着乐芜衣就往里走,把乐芜衣往蔚擎病床前一摔。
看得穆栀一脸懵。
“阿善大哥,这是……”
“穆丫你别管!”乐承善沉声说道。
乐承善在穆栀跟前发火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多数都还是对她控制住情绪的,这回,明显乐承善的火气都压不住了。
因为乐承善的神色太过愤怒,穆栀一时间端着水到蔚擎旁边,递给他,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为何。
“蔚擎,人我给你带来了,要怎么处置,都听你的!”乐承善说到,脸上浮上悔恨和心痛,“我也没有想到,千防万防,却是自己的亲妹妹整出了这档子事!”
穆栀把水喂到蔚擎唇边,看着他喝了一口,见他推开,便将杯子放到一旁。
她把话咀嚼了一遍,又看着跌坐在地上哭得满脸花的乐芜衣,恍然明白过来乐承善说的是什么事了。
这些天,她一心都在蔚擎身上,其余的事她也没有去管,去过问。
这才回想起,这次的突袭一定程度的失败,很大原因是因为乐芜衣不知分寸地给松下藤纲报了信儿。
她看着乐芜衣,本来她应当是劝劝乐承善的。
可是穆栀嘴唇动了动,但是发现并不知道能够说什么。
她没有资格去劝说。
犯错的确实是乐芜衣,若是在旁的事,还好;这回的事,虽说不一定全部是,但肯定是很多人因为乐芜衣给松下藤纲的报信,以至于松下藤纲有了时间采取对策,最后这么多人的伤亡。
蔚擎和她二哥都还在医院躺着,她自己都没有办法说服自己说原谅她的无知举动;她更没有资格替那些受伤,甚至是丧生的人去帮乐芜衣说话。
于是,穆栀选择了沉默。
她把杯子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站到了一旁。
“承善。”这还是穆栀第一次听到蔚擎这么叫乐承善,他说:“你不是应该给我带来,也不是交给我处置。她这次犯的错,我还活着,没有什么去处置她的资格。”
他明白,乐承善带乐芜衣过来,无非是想讨个处置,至少给她留一条活路在。
虽然蔚擎理解乐承善还是想保护他妹妹的心,但是那些丧生弟兄的家人也想保护自己的亲人。
乐承善动了动唇,最后低着头沉默了。
他知道蔚擎说得对,他也自己清楚。只不过这次做错事的是他的妹妹,害那么多弟兄出事的也是他妹妹。
虽然这个妹妹骄横跋扈,可到底是跟他同根同源同血脉,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他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乐芜衣去送死。
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就剩下乐芜衣一个人低声的抽泣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蔚擎打破了僵局,“你应该带着她去给那些死去的弟兄们赔罪,给他们交代,给他们的家人交代。”
这件事,处置,乐芜衣是肯定逃不掉的。
毕竟,那么多兄弟因她而死,如果不处置她,乐承善以后将何以在青社立足,何以让大家信服。
何况,本身也是她自己犯了错。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犯错,就应当承担,不然,她就永远有恃无恐。有些事,有些错,做了,就该付出代价的。
乐承善在病床前立了许久,仿佛是悟出了一点蔚擎的话其中的意思,说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后就弯腰一把拎起乐芜衣朝外走去。
伴随着“咔嗒”的关门声,房间又剩下穆栀和蔚擎两个人。
蔚擎沉思了一会儿,收回思绪,同时目光也收回,转脸看向穆栀,目光灼灼。
穆栀站在那儿,被蔚擎那炙热的眸光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干嘛?”她绷着小脸,望着他,问。
“过来。”男人说。
穆栀:这两个字,好像有点熟悉。
男人的目光看得她有些心里发虚,她挪动脚步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干嘛?”
蔚擎目光落在病床上,“坐。”
穆栀看了看蔚擎,有一丝丝地迟疑,不过还是坐了过去。
看着她这警惕的小模样,蔚擎失笑,琥珀色的眸子闪过笑意,缓缓地伸出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你知道吗?”
蔚擎望着穆栀,眸光里满是温柔与笑意,带着满足,“我睁开眼,看到你在病床前的那一刻,觉得哪怕再受些伤也是值得的。”
先前,悬崖的事之后,他醒来的时候,睁开眼,他发现自己是那么期待穆栀在身旁。
那个时候的他,期待着穆栀什么时候能来看他。
只不过,等来的却是带着果篮来的穆邵礼。
这一次,他醒来,不用等待她来看望自己,而是一睁眼,就能看见这张俏然让他欢喜的小脸。
那种感觉,真是无与伦比的美妙。
“说什么胡话!”穆栀小脸立马就板起来了,不过两秒后,缓和了一下,“我二哥跟我说了,最后你本来可以自己出来的,但是你选择了保护他。如果不是因为保护二哥,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谢谢你。”
蔚擎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你……”
他顿了顿,思索了一下措辞,“是因为我救了你二哥,所以才一直守在我病房前的?”
“不是啊。”穆栀自然地否认,解释到,“我是在你醒后去见二哥,才知道的。”
闻言,那黑脸的男人,立马阵雨转多云,转晴空万里。